有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时间的感知渐渐变得模糊。李启阳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但这里的景色也不是一成不变，反而有了奇异的变化。

雾气散开，现出一个画面。

石子路旁成排的树，一辆三车正摇摇晃晃地往前。一个老人正卖力地蹬着三轮车，三轮车里一个小男孩正兴高采烈地对老人说着什么。

“爷爷……”

很快，三轮车到了镇上的一个大型菜市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爷爷在最外面停了车，牵着小男孩的手往里走着。老人说着什么，小男孩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回答着什么。

……

雾气聚拢，一切又恢复成白茫茫的样子。

李启阳停了下来，走了这么久，虽然身体上并不累，但心理上也要休息一下。

进入这个地方，李启阳推测并不是实体进入，有可能是陷入了某个幻境。但是之前阿婆离去的一幕却又让他有些怀疑，幻象真能做得那么真实吗?

过了一段时间，白色的雾气重新散开，又是一副画面出现。

小男孩在阳台写着作业，正是清晨。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的微笑很让人安心。男人走到小男孩面前，对着他的作业本说着什么，正冥思苦想的小男孩受到点拨，恍然大悟。

“爸爸……”

画面再转，已经变到了晚上。小男踢着着被子，一双手轻轻地将被子盖上，但转眼间又被小男孩踢掉。但第二天醒来时，被子却还是盖着的。

“妈妈……”

无数的画面闪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切李启阳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在白茫茫的空间中一一上映。

李启阳突然捂住头，那里似快要炸开。

他的心猛得抽紧，渐渐地白雾中的画面变成了循环播放，那是广海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李启阳站在楼下，地上是已经干枯的血液。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爷爷昨天已经跳楼，整个世界就仿佛离他而去。

一般撕心裂肺般的痛如山洪爆发，李启阳双目中，两行眼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过。

他不记得，不记得爷爷是怎么死的，连伤心的感觉却早已忘记，只是漠然地过着以前的生活。

怎么可以！

对不起，爷爷，我居然忘记了你那么久……

……

黑暗的房间内，刚刚扣动破旧石碗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被黑线重重包围，变成一个蛋状的李启阳。

此刻，他手里的碗，表面花纹快速流动，扭曲，真的变成了一张张真正的人脸。那些人脸在哀嚎，在痛哭，在惨叫，在诅咒。

男人不以为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启阳。

阿婆则是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蔡教授，真的没问题么?能成功吗?”

被称作蔡教授的男人摆摆手：“放心，‘人面玉灵碗’还没有遇到过吃不掉的食物。而且恰巧有你的帮助，同样的吞噬魂魄的能力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这次抓到这么一条大鱼，你功不可没。”

“……那，你之前说的，能够救活我孙儿的……”

“你那孙儿散了一半的魂，就像是一个漏水的桶一样，哪怕你再怎么抓其他魂来填补也会从缺口丢失。但我不一样，我有这‘人面玉灵碗’，能吞魂、能炼魂，自然也能补魂。魂的缺失，不过是小意思。”男人笑着说，“只不过补魂需要的消耗，你得自己去获得，就像是之前的一样。这次的大鱼我可以分你一部分，足够你补上三分之一的魂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婆看向李启阳的位置，双手摩挲着。

李启阳的感知之外，完全没有发现阿婆和蔡教授的交流。

两人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交流方式。

此刻两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蔡教授自信的脸上却开始带了一点担忧。当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后，他的脸上已无法保持平静。

‘怎么回事?人面玉灵碗里的时间比可是1：24，这都两天过去，这家伙还没倒下吗?’蔡教授想上前检查看看，但被黑线包裹的李启阳一阵乱动，仿佛再靠近便会不顾一切地攻击。

他止住了脚步，知道这是李启阳的本能意识在防御，即使被困着，也不能太靠近，谁知道这些能力者还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婆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也像菊花一样紧紧皱成一团。她问蔡教授：“怎么样啊，成功了吗?”

蔡教授道：“别烦，等着就是。”

阿婆又看向黑线，想起李启阳那恐怖的巨力，心中有不安闪过。“蔡教授，我能先出去一趟吗?我那孙儿这几天都没有补魂，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蔡教授猛地转过头来：“着什么急?你那孙子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吧，又不是快死了。等面前这人被消化，他的魂力总量能顶十个普通人。而且高品质的魂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功效，你这么想走，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莫不是想逃?”

阿婆缩得更紧了些，目光有些游离。

就在这时，蔡教授突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哈哈大笑：“好了，你也不用纠结，已经成功了。”

他手里的‘人面青玉碗’旋转变快，所有人脸的哀嚎都加剧，甚至能影影约约听到惨叫声。

碗大放青光，将李启阳笼罩在内。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嘛，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也说明这次的魂质量相当之高啊……”蔡教授知道这是青玉碗最后的步骤，将收伏的人格摄入碗内囚禁起来抽取灵魂之力。

如果不是这青玉碗对于完整的灵魂难以成功，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些精神有问题的人身上。好在青玉碗自带检测功能，只要检测通过，还没有不成功的。

陡然间，将李启阳捆得扎扎实实的黑线崩断了一根，发出鞭炮一样的声音，随后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黑线不断地崩断，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如同点燃了一窜一万响的鞭炮。

蔡教授不由后退一步，然而青玉碗也突然失去了控制，所有的光华都向着李启阳反向涌去。

在阿婆和蔡教授惊骇的眼神中，李启阳从黑线中走了出来。他漠然地看着两人，眼睛漆黑而不带一丝人类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