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刘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苏牧正埋头翻阅项目资料,连头也没抬。11月就要到了,5号新项目要上马,可到现在项目方案还没定,他已经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苏总,喝点咖啡提提神。”刘秘书轻手轻脚,把杯子放在桌上。正打算静悄悄地退出办公室,到外面的秘书桌等老板下班。她低垂着头,语气中也未曾流露半点不满。
苏牧修长的指尖又翻过一页资料。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蠕动起来,在眼前晕成团团黑云。揉揉紧皱的眉头,“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刘秘书忙不迭点头,跟他礼貌道别,顺手将经理室的门给合上。很快,苏牧就听到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远了。
他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抿了口,味道并不好,有些甜腻。相比咖啡,他更喜欢喝酒,红酒温醇,白酒火辣,啤酒清爽。那种深入灵魂的体验,绝不是咖啡能达到的。但新来的秘书显然不清楚他的喜好,是以准备了咖啡。
自从三年前开始,王莎就极度厌恶苏牧喝酒。但凡他喝了酒,便不让进屋。因喝酒而引起的争吵,更是愈发频繁。所以在每个准备回家的晚上,他都不会喝酒。但今晚显然是例外。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苏牧回过神,拿起桌上不停震动着的手机。屏幕没有显示来电号码,他滑动图标,接通电话。
“喂,您好?”苏牧放缓语气,询问对方。
电话那头沉默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杂音,还有低沉的呜呜声。像是空旷广场上,夜风来回吹拂的声音。又像是女人躲在角落,细碎的啜泣声。
苏牧耐着性子,又问了几句,仍未得到对方的回应,便打算挂掉电话。对方像是能预见似的,当即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听得他头皮发麻。
好容易等到不笑了,对方又扯着难听的嗓音幽幽道,“苏老板,欠人性命,也该还了。”语毕,电话里头没了说话声,只有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凄厉,让人听着脊背发凉。
“啪!”手机滑落,直接摔在地上,丑陋的白色裂纹爬满屏幕。苏牧终于从那女人惨烈的哭声中逃出来,低头看一眼手机,通话已断。
他一下子瘫软在真皮转椅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一摸额头,满脑门子虚汗。
苏牧猛然回想起接通电话前,特意看了眼时间,23:55分。再过一会儿,就是午夜12点。据说是人阳气最弱的时刻,最容易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越想越心惊,甚至感觉到,狭小的经理室里开始莫名阴冷起来。
Part 2
嗒,嗒,嗒。
屏息凝神的苏牧忽然听到,员工大办公室外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估计是大楼里的守夜巡逻员巡视到这一层了。
于是他赶紧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外面的员工大办公室一片漆黑,连半点光亮也无。借着经理室里透出来的光亮,他勉强能看清通往走廊的路,却没能看到巡逻员。
苏牧不敢轻易喊叫,怕招来什么东西。便小心地往外挪去,避开员工的办公桌和屋内的摆设盆栽。
还没走两步,一股阴冷又带点腥臭的风从走廊袭来。苏牧扭头就想往回跑,这风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砰!经理室的门被猛然关闭,光线愈发微弱。苏牧茫然睁大眼睛,心跳如雷,站在黑暗中,孤立无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风的腥臭气息,闻着直犯恶心。
忽然,他感觉肩头一凉。汩汩寒气源源不断从背后涌来,他忍不住直哆嗦。
待低头这么一瞧,一只惨白的手正搭在自己的左肩上。那手极瘦,仿佛只剩一层皮,包裹着纤细的骨骼。关节处更是凸出,几欲穿破那层皮。那十指的指甲,均染着暗沉的红,彷如由层层干涸的血迹堆叠而成。
苏牧连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垂下的红指甲很长,直直停在他心脏的位置。隔了几秒,开始一下下叩击起来。这颤动轻易就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苏牧心里去。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身体的本能代替他停止运转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死一般沉静的办公室里,苏牧没命似地飞奔。他不敢回头看,只顾两眼一抹黑地朝前跑。撞到两三次桌椅后,苏牧终于靠近了员工大办公室的门。
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他赶紧跑到外面的走廊。借着角落里微弱的绿色应急灯光,他发现目之所及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啪!走廊的灯终于有几盏亮了起来。苏牧这才想起,物业为了方便晚上加班的人员,特意装了几盏声控灯。
他凭记忆,慢慢朝电梯的大致方向走去。可等他走到电梯前,才发现电梯前围着警戒线,还摆着个停止工作的牌子。他颓然地靠着墙滑坐在地。
嗒,嗒,嗒。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袭来。苏牧心想,巡逻员终于来了。急忙大声呼喊,“救命啊,有人吗?”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就在苏牧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中,一个白色身影缓缓朝他走来。
苏牧惊喜地从地上站起来,靠近对方几步后,才看清那人模样:披散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缠满旧得发黄的纱布,只露出一双眼,手上还握着把小刀。
那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异,摇摇晃晃的。他低头一瞧,发现那人的双脚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小腿腿骨竟骨折成两部分,每走一步就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苏牧被那眼睛直直盯着,心头发毛。一个劲地往后退,嘴里还直喊,“你别过来,别过来。”
冷不防,一个女人的模样在脑海浮现,他惊愕地发现两者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原来是你!”
Part 3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刚跟生意伙伴喝完酒的苏牧醉醺醺地驾车回家。开到距离自家别墅不远的公路时,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个女人。赶紧踩刹车,却已经来不及。
女人直直撞在苏牧车的挡风玻璃上,她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坐在车里的苏牧。他眼见着女人飞出一段距离后,直接砸在地上。霎时间,酒醒了大半。但他没有下车,反而用力踩下油门,驶离事发现场。
出事后,苏牧找人将事情压下来。可这三年来却总是噩梦缠身。梦里那女人满脸是血,大睁着眼,要杀死自己。只有借助酒,他才能顺利地睡个安稳觉。可妻子却总是因为这事跟他吵闹。
苏牧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他盯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竟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喊叫着,却不能阻挡对方半步。那人仍旧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咔吱咔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终于那人摇摇晃晃到了他身前,手中锋利的水果刀高高举起。他揪紧衣角,感觉两腿之间已然湿乎乎了。
他恐惧地看着那把刀,狠狠朝自己的心脏捅去。
黑夜里,惊恐的喊声几乎破音,“啊!”
“刘秘书,怎么啦?”走廊里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
在昏黄的光线照射下,满满当当站了一走廊妖魔鬼怪。有些化着血呼啦差的妆容,洁白的护士衫上喷满红色的涂料,还有些穿着大斗篷,戴着尖尖的獠牙,活脱脱是吸血鬼扮相。
今晚是万圣节,公司策划了一次办公室派对。大家都精心打扮来参加,没想到刚开始不久,就听到刘秘书的尖叫声。
脸上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刘秘书,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在靠近走廊的楼梯边,躺着个人,地上还有摊污物,散发着腥臭味道。
几个男生壮着胆子走过去,将那人的脸翻转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苏总!”
Part 4
站在医院病房外,刘秘书掏出手机,编辑好短信发了出去。她一脸沉痛之色,但低下头的时候,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收到丈夫出事的消息,王莎立刻赶到医院。她坐在苏牧的病床前,默默地抹着眼泪。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是喜极而泣。
三年前的那个早晨,接到妹妹被撞的消息,她赶紧跑到车库去开车。没想到苏牧醉醺醺地躺在车里,车前的挡风玻璃碎得惨不忍睹。
等王莎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妹妹没抢救过来。由于妹妹生前曾签署过器官捐赠协议,她的眼角膜后来捐给了一个姓刘的女孩子。
望着站在一旁的刘秘书,王莎心里很是欣慰。
公司和妹妹终于都回到自己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