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的时候,那会子刚上高中,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开,刚好快到十一,学校运动会完了就放假,好不容易跟老师班干部一起把后续处理完了已经太晚了,没有班车可以回家的我选择去这边的姨妈家对付一晚,明早回家。
到了姨妈家才发现他们不在家,只有在餐馆帮忙的大姐在,告诉我是有人走了,姨妈姨夫们回去处理了,突然不敢相信,楞是懵着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坐大巴回家后发现父母也不在家,才开始慌了,背着大书包找了个麻木车去外公家,上车就开始哭泣,越想心里越恐惧哭得愈发的伤心,麻木师傅还以为我是丢了什么东西,还快慰我开着,可是是丢了个亲人,再也找不回来了的。下车给了十块,开始飞快的朝外公家跑,一路哭哭啼啼的跑到门口,看到门口聚集的亲人们,冲进去看到堂屋里躺着的外公,一瞬间觉得难受极了,第一次真真意义上直观的感受失去亲人,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吃不到外公打得鱼,吃不到外公赶集回来带的小食,再也听不到外公坐门口石凳上讲过去的故事,心里难受得怎么也接受不了。看着躺那的外公,青了的脸庞,骨头清晰可见,觉得心疼极了,就上个月放两天月假没来看外公,就再也见不到了,那时候后悔极了。晚上守夜的时候,大家伙坐堂屋的稻草地铺上聊着看着,都睡不着,聊着过去,聊着将来,聊着这一切的原有。这时候我才知道,外公为什么突然离开,居然是因为万恶的劝酒。外公走的前两天有个老一辈走了,亲朋聚一起就喝酒,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劝酒,杠上了,外婆多次劝说不成气得先回家了,后来晚上外公回家,外婆还在气里就没有起来管他,直到晚些发现不对,才急忙忙找就近的堂舅一起送外公去医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时候已经酒精中毒严重,整个人烧得都范青色了,最终没能救回来。那时候外婆伤心的直后悔自己赌气没管他,我的母亲那就好刚好出门办事,回来也是自责不是,怪自己刚好不在,没人管得住外公,怪那个酒桌上劝酒的亲戚,一连好几年都没在理过那个亲戚。知道是这个原因后,我恨死了万恶的酒桌文化,恨死了那些逼死人的人们。可又能怎样呢,人已经走了,啥也没能留下,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此后经年,我们家亲戚圈里在不敢劝酒了。那段悲伤的日子里,除了亲戚们的忙碌悲伤外,还有个意外,外公家养了好些年的狗,外公走了后,狗狗每日躺堂屋外公的床边看着,不吵不闹也不吃不喝,不到一周也随外公而去,母亲告诉我,动物是很有灵性的,大概是舍不得突然离开的外公孤单,毅然决然决定一路相随去了,悲伤的同时也感叹。
这件事过了三四年后,我那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哥哥才被弟弟们在网上不小心说漏下知道了这事儿,听说是噼里啪啦砸了好些东西,作为外公的长孙在身边长大,在他心里谁也越不过教他陪他成长的外公,出去读书几年最挂念的也是故乡的亲人,用粉笔教他在地上写字的外公,送他出去读书时说好等他回来带外公出去看外面的世界,终是没能等到,没人敢告诉他,怕他难过,担心他坚持不过去,那时候在外面读书条件不够也不能回,一走就是八年,走了一个最是挂念的外公,又出了一桩大事。
那时候我上大学,记得是十二月份,母亲打电话告诉我二姨不记得我们了,怕是不大好,让我们能赶回来的回去看看,心里一突,挺突然的,虽然知道二姨生病了,但家里大人瞒得紧,小辈们愣是没一个清楚的,这会子突然这样,让人有些心慌,于是立马找辅导员请假,那也是我学生生涯第二次请这样的假,不到万不得已我的母亲一向是不允许我们请假的,那时候辅导员以年底要准备考试为由不同意请假,在我多翻请求下,勉强同意了。当天刚回去,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走进去病房,看着戴着帽子一脸憔悴的二姨,和旁边一脸冷然给二姨喂着水的表弟,突然间觉得人生好难过。一辈子要强辛劳的二姨,多次化疗带走了她钟爱的长发,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脸也更是消瘦得可怕。我轻轻的走过去,轻轻的在她旁边叫到,二姨,可知道我是谁。二姨看了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回了句,你是某某,记得啊。就那一会儿,心头有些开心,会好的,会好的,二姨还记得,还这么年轻。后来表弟告诉我,她有些恍惚了,有时候认不出他,不记得很多。后来二姨一直在医院,上高二的表弟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要守着陪着他的母亲,直到二姨生气逼他才去上学。年关时候,二姨回家了,家里有几家亲戚凑份子给装好的一些电器,为了方便独自照顾二姨的姨夫生活。待我再次回来再见时,已经快年关,姨夫买了个躺椅放门口,每天抱二姨到躺椅上晒会太阳,然后一个人做饭洗衣打扫,偶尔二姨也会数落几句哪哪没做好,还有哪哪要做。后来姨夫招回了年纪轻轻就出外打工的表妹,陪着照顾她的母亲。那日去的时候,给二姨买了我们那难买到的新鲜草莓,切成薄薄的片喂她吃,没吃几片,就吃不下了,说是有些酸,有些苦,大抵是吃的药影响了口味,看着躺在那毫无生气的二姨,努力宽慰我们的二姨,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在生命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能为力,看着守着二姨的表妹,比我小那多的表妹满目愁容,岁月的苍伤刻在她年轻的脸庞上,再也没了那没心没肺的恣意笑容。回去后在我家听姨夫跟母亲他们商量治疗的事,就听一贫如洗的姨夫朗声说到不管怎么必须治,借钱也治,大不了此后多年慢慢还。拖着一到天凉就肿得疼的老寒腿,抽着一截烟,坐那静静地,那时候都困难,亲戚凑凑,开始一次又一次化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母亲开始迷信,出去附近能去的地方求佛,求保命符,捐香油积德,找人做法,疯一样的想尽办法,想留住她妹妹年轻的生命。看着二姨一天天病下去,母亲告诉她我那离家好几载的哥哥过年回来的,她带过的孩子毕业读研终于有资本回来了,从那天起,二姨开始期盼,除了那孩子,其他孩子都见过了,就那孩子了,那孩子该是什么样子呢?看到这样的她会不会被吓到呢?就在这样一天天的期盼中,春节到了,亲戚们都没了往年的喜气洋洋,日子过一天就担心一天,一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接到电话。不管我们怎样祈祷,母亲怎么拜,那天终归还是来了,哥哥还是没能赶回来,二姨终是撑不住。
那天,按照习俗二姨被挪到堂屋里,了无生机的,母亲的几个姐妹默默地哭泣,表妹摸着她母亲的脸哭,听着二姨断断续续的吐着最后的留言,而我们只能捏紧拳头看着。之后年轻一辈的我们和其他亲戚一起到门外,留下母亲姐妹三人为二姨整理。门外小姨夫站一边看着默默哭泣的我们说到,他们老一辈的人随着我们成长,会慢慢老去,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们得学会接受。可我们不想接受,也不愿面对,尽管它已悄悄来临。悲伤的时刻还是来了,二姨终归是走了,带着舍不得的期盼走了,堂屋里瞬间哭声一片。表弟不哭不闹的面无表情的坐那看着,姨夫没时间坐下来悲伤,他忙忙碌碌的开始处理后事,面对一个又一个到来的亲朋。当然这些亲朋里不包括二姨的母亲,我的外婆。处理完的第二天,大家伙相约去了外婆家看望老太太,因着外婆有高血压心脏病,舅舅他们担心她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故而没让她去送她可怜的女儿,没能再见一面,那一天年幼的表弟陪着她在家里锁了一天,不吃不喝的哭了一天。第二天我们去了,老太太放声大哭,质问大家伙为什么不让她去见见她的女儿,哭得整个人抽搐得厉害。然后大家伙又一起哭了起来,感觉老太太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大人们担心她,让小表弟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让她看着从小带大的孙子,能有些希望,能慢慢接受。此后的第三天,出外多年后的哥哥终于坐飞机辗转回来了。接回来后第一时间赶去上坟,一路了了几句,相对无言,不敢过多的述说。默默地拜了拜,烧纸,哥哥问我们为什么都不告诉他,外公走了几年他才知道,二姨病这厉害了他也没能赶回来。能说什么呢,生老病死,来得突然,离得近的都接受不了,何况远在他乡,思念成狂的他呢?
后来去上坟的时候,老一辈总喜欢在拜的时候说些保佑的话,哥哥却说,他不信这些,人只有活着时候好才是真的,都走了烧再多也没用在好看的花也是风吹雨打等着凋零,他不期望他们保佑啥,只希望他们能了无牵挂,走过的路有幸福。
此后哥哥也知道的外公的事,每年年关父亲喝酒不节制的时候,他都会说那一句,外公就是这样喝酒喝没的。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效果不错,父亲开始有节制的小酌,为自己,也为爱他的家人。
后来的后来,哥哥一直履行着他的话,爱护活着的人,给他们提高生活品质,虽然在父母亲看来他那是浪费,不会存钱等等。但在他看来,那些身外物赚来就是该花的,他们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就奉献给了孩子,现在也是我们照顾他们的时候了。
生和死一直都是相互依存的,我们无力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生的光辉灿烂,死得其所。
2018年12月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