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四十二）

              文/木依岸

  第四十二章    孙知青（十六）

        孙知青不知道自己爱姚大旺为什么不敢见他。以前她每隔半个月都会去看夏晓蕊，可是现在她故意不去。有次夏晓蕊问她，“死妮子，你咋不去看俺啦，都让俺来看你。”她沉默着不说话。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距离能够让自己内心这种奇怪的不该发生的感情自行消灭吧。她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呢，别人或许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感受呢！然而自从她来粮管所上班后，她明白了姚大旺可能也喜欢她吧。这样她的内心就得到某种暗示，有了某种希望。

      每天工作之余她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那件毛衣上，很快毛衣就打好了。毛衣打好了，烦恼也来了。怎么送给他呢？自己给他送毛衣合适吗？她以什么借口送给他呢？感谢他给自己帮忙安排了粮管所的工作吗？那可以送别的东西，比如他家就在镇上，她完全可以买点小孩吃的东西送到他家的。何必跑远路送给他毛衣呢！一个年青女子给一个男人送毛衣合适吗？她磨磨蹭蹭，到了冬天过完，春天又来到的时候，她觉得再也不能磨蹭了。

      那天，她来到邮局，把毛衣装进包裹里小心翼翼地填上收件人地址，寄件人地址、姓名她都没填。她实在不好意思填。当毛衣从她手里离开时，如同放下一个包袱，她内心轻松了些，同时也忐忑不安起来。

      回到家里，她愣愣地坐在床边，想象着姚大旺收到毛衣的情景，他会不会疑惑到底是谁寄给他的毛衣呢？他会不会把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告诉他妻子呢？她的大脑中又浮现出万大脚风风火火、泼辣直性的样子。如果她知道俺对她丈夫有“意思”会不会来找俺算账呢！到时弄得满城风雨，俺在这里就呆不住啦！

    她想到以前夏晓蕊告诉她的事。两年前，就是她们来这里插队不久，夏晓蕊的邻村有位姑娘和男友谈恋爱，那天黄昏他俩在林子里约会，被当场捉奸。队里的人把他俩捆绑手脚分别押在大队部里两间空房子里。第二天一大早队里人就押着他俩游街。他们走过的地方，村里的大人孩子围上来，跟在后边起哄。他俩被整整游街了一天。一整天除了让他俩喝点白开水，吃块发硬的凉窝窝头，其他啥都没让吃。那个十九岁的姑娘不堪羞辱，当晚乘看管她的人打瞌睡睡熟了，偷偷跑到附近的水塘，跳塘自杀了。第二天等人们发现她时，她的尸体漂在水面上，像漂浮的一片落叶一样轻得让人不敢看。女人死了怎么办？队里的人和看管的人都慌了。谁来承担责任呢？他们商议的结果是，男人被当作强奸致人死命犯啷当入狱。

      孙知青想到这里浑身颤栗。她想就这样吧，不和他见面，慢慢把他忘记吧。可是刚一想到这，她就一阵心绞痛。眼泪随即哗哗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她不能和他见面，又无法忘记他，就只好写他的名字。她掏出笔记本，拿起桌边笔筒里的笔，趴在抽桌上，开始写“姚大旺”三个字。一会儿，这三个字就把一页纸占得满满的，一点空隙都没有。她觉得那页白纸就是自己的心，姚大旺每时每刻就住在自己心里，把自己的心填得满满的，任谁都装不下啦！

    她想起自己的妹妹，父母去世后，她这个姐姐应该好好关心她才对啊。可是，以前她每天黏着夏晓蕊，现在心里又装着姚大旺，她啥时把妹妹放在心里呢！孙知青感到一阵内疚。好在比她小两岁的妹妹很懂事，和马姨一家相处得很好。妹妹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父母的医院后勤工作了，她总算有了着落。孙知青过年回去，听马姨的口气，她自己也看出来了，妹妹和夏晓蕊的弟弟夏晓峰关系不一样，因为她在妹妹房间的抽屉里看到几封部队来信。妹妹可能要和马姨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了。夏晓峰人长得帅气，性格稳重，精明能干，年前参军了。妹妹若能和他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她也放心啦！

      孙知青什么时候开始给姚大旺写情书的呢。哦，或许是过年回去看到妹妹收到夏晓峰的信吧！

      孙知青每天晚上临睡之前，坐在桌边，认认真真地给姚大旺写情书。每天一封，但是从不敢寄出。

      自从寄去毛衣后，她没得到姚大旺的一丝回应。她想，姚大旺如果心里有自己的话，应该猜到是自己寄的。他会在回家的时候顺便看看自己吧。但是从来没有过。每到星期天，她猜测着姚大旺可能要回家。这天她一早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她在雁桥上走来走去，装着看风景的样子。但是她又不能一直站在那里，否则会引起小镇人的猜测。“这孙知青是搞啥子哼，在雁桥站一天了。”不行这太显眼。她就走过雁桥，爬上那个又高又长的陡坡，走到食品公司附近。在那片转来转去。她希望看到公路对面那边一座房前男人出门的身影。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她又往前走，走过一片树林，前边空旷处是中学。这个中学可大了，教室，办公室，食堂，学生宿舍，教师宿舍。大的仿佛无边无际的跑道和篮球场。这里每年都要举行运动会。

      孙知青从D镇中学出来，又沿着原路返回，在食品公司门口磨蹭着，她想进去看看万大脚是否在上班。她心里怦怦地跳着，想进去又不敢进。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像小偷一样不光彩。是啊，她分明是想偷人家的丈夫啊！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不想进了。她想转回去，可是她的身体沉重得像铁块一样无法挪动步子，而食品公司的大房子却像巨大的磁石，不自觉地就把她吸过去啦！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厅里站着了。

        星期天买肉的人相对多些，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肉票和钱，相互打趣地说着话。既来之则安之，孙知青只好站进队伍里，从手提兜里抹抹肉票，在。就想割块肉算啦，星期天改善伙食吧。万一能碰到姚大旺就请他吃顿饭也可吧。想到这里，她忽然兴奋起来。

    孙知青走到柜台前边，看到一个男人在案板上忙着割肉，他割好一块肉后，把它放在杆秤上称。旁边买肉的中年女人不停地念叨，刘师傅，高点啊，高点啊。然后她回头对身后的男人说：“别看这称，头高头低就不一样的！”

男人大度地说：“能不一样到哪里啊？最多一两肉吧！”

  孙知青东张西望，看到有个女人在收款台前坐着，不是万大脚。她突然失望起来，甚至买肉的心都没啦！

    万大脚这会在哪呢？是和他一起享受夫妻团聚的美好时光吗？她的心立刻颤抖起来，她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几乎摔倒。她稳稳神后转身出了门。在她身后排队的人议论道：“这不是粮管所的孙知青吗？她排到跟前了咋又不买肉了哼！”

      孙知青花了一天的时间也没看到姚大旺，他到底在哪呢？他回来了咋就不出门呢？他到底回没回来呢？（未完待续）

                2018.12.4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