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录 第十录



第十录 不甘


简雅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那上面龙蛇飞舞,天花满缀,隐隐约约还散发着一种如梦似幻的光华。

“玲珑,记住,这个盒子不要打开。”少年对着身边的小侍女说到。

“可是什么宝物?搞得神神秘秘的。”玲珑说到。

“宝物吗?”少年一边用折扇敲着肩膀一边神秘的笑着。“不同的人应该看起来都不一样吧。”

末了,他打开斗柜,将木匣放了进去,走出了门去。


1


在一处豪华的戏楼上,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演乐,演绎着不甚精彩的故事,在不远处的看台上一些衣着华贵的男女们不时的露出一阵阵陶醉,随着节奏轻磕着椅子,甚是享受,这是很少得见的宫廷名剧「经年纪」

看台之上居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威仪昭昭,正是大靖国的名门望族太平侯,今日恰逢侯爷寿辰,台上的众位亲朋好友才得以看到这难得一见的雅乐表演。

“这「经年纪」的故事确是扣人心弦,幸得侯爷今日寿辰才得以一见啊”

“小小寿辰不值一提。”太平侯微笑着回答。

“只是不知道的这「经年纪」有何典故吗?”也有宾客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典故,可以算是一段故事吧。”太平侯笑着答道。

「经年纪」表现的是当今的太平一族征战琉璃国的故事,在这段生动的演绎之中,他们或征战四方,或苦守城疆,最终团结一致,势如破竹的攻陷了琉璃国都,辅助靖国国主实现了天下一统。

寿辰从清早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三竿方才各自散去。太平侯慢慢的走到了书房,在荧荧的灯光下打开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匣,静静端详。

“父亲。”门外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太平侯的思绪。

“是永宣吗。”太平侯快速的将锦匣收好,随即打开了门。

“孩儿为父亲拜寿,祝父亲千秋快意,乐事永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施礼。

“吾儿有心。”太平侯也很高兴的扶起了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到:“你这一身盔甲还没脱下来,刚从西南回来吗?明早请安就行了,何必这么晚还过来。”

“今日是父亲寿诞,儿子不敢耽搁。”永宣也笑着回答到。

“为父知道你有孝心,不过驻守南靖更为重要。”太平侯又是开心又是有些责怪的说到。

“大哥回来了啊。”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原来是太平侯的二子永济,三子永义,以及妹妹映岚、小弟亦双。


2

“咱们府上收了那么多奇珍异宝也没见父亲多激动,倒是大哥在书房的几句话让父亲喜出望外。”永济说到。

“平定南靖战乱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大哥身上,足见父亲对大哥的器重,倒不像我和二哥,只能在这太平侯府做个富贵子弟。”永义也说到。

“要是二位哥哥也有大哥的天赋,想来父亲也会轻松许多。”映岚噗嗤的一声,继而说到。“我太平侯多亏有大哥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才不至于被别人看了笑话,你说是不是,三哥?”

“是吗?那笑话包括不包括映岚妹妹在大靖国的各种风流韵事呢?”永义也无所谓的摇着扇子说到。

“只是以三哥的资质和身骨,怕是想有什么风流韵事也为难的很,毕竟哪家的姑娘想早早的守寡呢?不过要说终日流连在青楼烟花之地,吟风弄月,三哥到确实是与众不同。”

“你!”身边的永义气的面色发白,原本瘦弱的指节也被捏的青筋暴现。

“兄长,姐姐,今天是父亲的寿辰,你们就别吵了...”最小的弟弟一脸窘迫的回答。

“一个庶出的,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永济一脸嫌弃的说到。

“夜色以深,你们还是早点回房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永宣突然间说到。

“是,大哥”映岚恭敬的一拜,随即随侍女一并离开。

“大哥,告退。”永济和永义拱手后也气哼哼的离开了。

“大哥你旅途劳累,就不要与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一般计较了,只是今天宾客们都在问父亲你的情况,言谈间大概是觉得受到了轻视而已。”亦双弱弱的说到。“不过大哥回来,父亲自然是喜不自胜,相信不久之后全府上下也定会以大哥为马首是瞻。”

“是吗?你倒是看的清楚。”永宣淡淡地说道。

“亦双对大哥心生憧憬,不敢僭越。”

“你若真的如此恭敬,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在你的房里。”永宣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恭送大哥。”亦双低着头望向永宣离去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3

今天的太平侯府四处挂白,全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谁能想到刚刚过完寿诞的太平侯却突发疾病暴毙而亡,太平侯的妻儿老小们披麻戴孝,正在中堂中不住的啼哭,整个大靖国有头有脸的官员皆尽到此,人员往来如织,孝礼繁复。

是夜,侯府灵堂,一个大大的奠字挂在堂前。

“林总管。”正跪在棺椁正前方的女人说到。

“大夫人。”旁侧一个老者答道。

“听说侯爷生前,交代过侯府下任继承人的事。”

“回大夫人的话,侯爷确实有所交代。”老者恭敬的回答道。

“这侯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最得侯爷欢心,早晚都是永宣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二夫人不合时宜的插嘴道。

“永宣掌府自然是天经地义,只是侯爷的遗命一天不昭告全族,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阿毛阿狗跑来兴风作浪。?”

“大姐姐,您这话说的可是有点奇怪了,这侯府上下又不是只有永宣一个孩子,既然都有资格掌管着侯府,又何来兴风作浪的说法呢。”

“三姐姐这话说的倒也好笑了,映岚只是一个女儿家,这侯府怎么也是落不到她的头上。”侯爷的四夫人也在旁边讥讽的说到。

“各位姐姐,咱们..还是...”亦双的母亲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大夫人冷冷的打断。

“守好你的本分,在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各位夫人,现在还在侯爷的孝礼之时,还是请各位夫人先肃穆的为侯爷送行吧,这件事,我们择日再谈吧。”林总管说到。

几位夫人们彼此扫了一下,默不作声的继续跪孝。

在太平侯的葬礼之后,几位夫人在厅堂与林总管叙话。

“林总管,如今侯爷已经入土为安,宗祠上下也已安排妥当,还请林总管跟我们说一下侯爷之前交代的事吧。”大夫人说到。

“是。”老者恭敬的回答道。

“正如各位夫人所料,侯爷在之前已经安排好下任家主的继承人,遗命已经放在锦匣之内,并嘱咐老奴在七天之后交给族内宗老,昭告全族。”

“那锦匣现在何处?”二夫人问道。

“侯爷既然吩咐了林总管,自然是交给了林总管保存,姐姐这么问我倒是不懂了。”三夫人嗤笑道。

“既然是侯爷的临终遗命,自然是要小心谨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打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呢?”二夫人也是反唇相讥。

“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这府上谁是神谁是鬼好了。”四夫人也说到。


4

“二夫人,不知道您今夜召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林总管,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打哑谜了,侯爷临终前吩咐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回二夫人的话,小人只是代为保管,并没有打开锦匣,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的安排。”

“林总管,你来我府上三十余年,你的衷心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如今你看着府上人仰马翻,不知道你的心中是否也有不忍呢?”

“二夫人说的是。”

“大夫人和永宣仗着府上的位置和侯爷的疼爱,上上下下颐指气使,想来林总管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接着话锋一转。

“我跟永济二人,从始至终没有把你当做府上的奴仆,你虽然膝下无子,但永济是你看着长大的,说起来,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可是远远超过侯爷,这份情谊总总,如今看来,大概也不是他人能比的。”

林总管刚想说些什么,被二夫人挥手打断。

“如今全府上下都在看着这个位置,你自然也明白我的心思,我更不会否认,只是为人父母总有些事情是要去做的,所以也希望林总管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为我母子二人考虑一番。”

“是,小人明白。”

“那么我就等林总管的好消息了。”说完,她微微一笑,送走了林总管。

“娘,不知道这林总管,最后会不会跟我们说那锦匣的下落。”

“如果他仍旧冥顽不灵,那到时候就非要拿出点手段了。”二夫人满脸阴鸷的说到。

4

“永宣,虽然你一直得侯爷宠爱,只是这次的侯府继承人择选,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母亲多虑了,就算是老二和老三那边有什么腌臜的事情要做,我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虽然你身上赫赫战功,又是侯府的大公子,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林总管手里的那个锦匣里面是什么我们也都不得而知,万一这期间被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宗老那边只怕有心偏袒也无能为力。”

“映岚那个丫头和亦双那个废物倒是不足为惧,只是永济和永义,着许多年下来,倒也在府上盘桓了不少势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为上,母亲现在就你这么个指望,你可千万不要马失前蹄。”

“孩儿知道了,我会留意永济和永义的。”

“如此甚好。”


第二天一早,林总管正好经过花园,突然间一愣,发现自己的小妹妹、子侄正在花园处跟三夫人聊天,于是紧忙走了过去请安。

“三夫人贵安。”施礼之后又说到:“你们怎么来了?”

“林总管最近几日一直在忙活侯爷的身后事,想来也是没时间回老家,一直以来听说你有个小妹妹从小便体弱多病,近来更是身子一直不爽利,正好我母家来了一个亲戚,颇通医术,就自作主张的把她接到我这了。”三夫人笑着说道。

“是啊,孩子太小也不能离开母亲,索性我们就把她们一起接来了。”永义看着正在吃果子的小孩子说道。

“三夫人这样倒是让老奴惶恐了。其实老家有人照拂,到不用三夫人这么费心。毕竟是侯府,她们在这也不方便。一会儿我就差人把她们送回去。”

“诶,林总管这就见外了。”永义打断道“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就让他们在我母亲那吧,这样你们日日还都能见,也了了你一块心病不是。”

“三公子...”

“林总管就不要拒绝我母亲的一番好意了,后面还有很多事要仰仗林总管,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如...如此就麻烦三公子和三夫人了。”说完嘱咐了小妹妹一些注意,就皱着眉离开了。

“来,再吃个点心。”三夫人又和煦的给小孩子递了块芙蓉糕。

既然她们已经握在我们的手中,接下来,就看着林总管怎么办了,永义看着林总管离开的方向心里冷笑道。


5

“大夫人,小人只不过是侯府的一个家役,那锦盒是侯爷临终前的重托,我的职责无非是保管侯爷的遗命,可现如今,二夫人和三夫人为了那锦匣,对我威逼利诱,小人实在是走投无路,请大夫人慈悲,不要让小人在这烈火上炙烤了。”

“林总管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想问问你,侯爷之前的托付,到底是给了谁呢?”大夫人不慌不忙的喝着茶。

“大夫人,不是小人不说,只是侯爷临终前嘱托过,非要在他死后七日之内于族宗内打开锦匣,凭信物择定掌府人。小人谨遵遗命,一直小心保存,不曾打开,所以真是不知啊。”

“既然林总管什么都不知,如今来求我,我又为何要帮你呢?”

等了少半晌,林总管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到:“若大夫人替小人解了这困局,那小人一定将锦匣奉上。”

“总管如此识时务,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那么,五日之后我跟永宣就等着林总管的好消息了。”说完,大夫人头也不回的回了内院。

三日后,太平侯府三公子永义在烟花巷的“合欢楼”被扭了出来,进了大狱,原来是跟其他的富家公子争头牌花魁闹出了人命,如今街知巷闻,王孙贵族之间更是热议如沸,只气的太平侯府家的二夫人日日在房间里嘶吼怒骂。

那二公子永济则更是倒霉,去郊外的路上,马匹居然惊了,混乱之中跌下了山崖,一命呜呼,二夫人听闻消息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连人都不认识了。

又待两日,大夫人的宅子里,她好整以暇的等着林总管上门。不多时一个奴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大夫人!”奴才战战兢兢的说。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大夫人怒斥道。

“刚...刚..刚刚南靖那边传来消息,大..大公子,被南靖刺客...刺杀了!”

咣当!大夫人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突然疯了一样的冲出了宅子

“永宣!!永宣啊!!!”


“义父。”在一处阴暗的密室里,亦双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

“好孩子。”那男子笑呵呵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正是太平侯府的林总管。

“孩儿多谢义父为我的谋划。”亦双恭敬的说到:“只是不知道义父是如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林总管笑笑说“三夫人以为拿着我小妹和子侄的性命就能逼我就范,我只好假意逢迎,顺势告诉大夫人他们的惺惺作态,又请求她帮我解决眼下的困境,便奉上锦匣,一切事情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所以义父是虚以为蛇。“亦双说到。

“至于那二夫人,还妄想以后嗣的孝道引诱我,可她们又怎么知道,亦双早已承欢膝下。我就将计就计透漏了一下,太平侯府的接任者是大公子,她自然也会用手段挣得一丝先机了。”

“难道说侯府的继承人真的是大哥永宣吗?”

“按照推测,想来应该是,只是这锦匣上的锁扣机关非常精妙,只有府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宗老才打开之法。不然又何必如此麻烦。”说完林总管也是一阵叹息。

“可是义父,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对你的性命..”亦双有些担忧的说到。

“这倒是不必担心,那锦匣早就交给了宗老,只待七日之后全族昭命就万事大吉了”林总管说到。

“现如今全府上下只剩你一个男丁,三个公子死的死伤的伤,就算有遗命又能如何,最后这侯府还不是你的。”林总管喝了几口茶,放肆的笑着。

“儿感谢义父的筹谋。”亦双也很开心的说到。接着走到了门口,淡淡的看向已经戛然静止在椅子上七孔流血的林总管说到:“也不枉我来这送你这最后一程。”

七日之后,亦双成功继承家主,号「永全候」。


6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玲珑看着面前的小匣子自言自语道。

“还是打开来看看好了。”

小侍女偷偷的打开了匣子,映入眼中的却是空空如也,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不由的一阵意兴阑珊。

“一个空盒子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说了不让你打开,到底还是没听。”外面传来了少年的声音,给玲珑吓了一跳。

“可不就是个空盒子吗,总不至于少爷这样煞有介事的。”玲珑撇撇嘴。

“这可不是空盒子。”少年又说到“这里面可是装了满满的东西呢。”

“可确实是空的啊。”玲珑十分不解的把盒子递到少年的面前。

“这里面,装满了「不甘」啊。”说完少年又轻轻的把盒子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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