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大学谨慎决策之下的延期,让我有了很多空闲的日头。那天下午,旧友约我出去喝杯咖啡,顺便叙叙旧。我想着,是很久没见了,不妨也透透气吧。
见到面,都互相感叹。他笑我依旧脸上是孩子的样子,像是没长大;我调侃他西装皮鞋,好不正经。
他给我点了一杯双倍浓缩的美式,说:“你高三就喜欢这种黑不溜秋苦不拉几的东西。”我笑了笑,没说话。一时间,两人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我拉了拉口罩,喝了一口咖啡,忙问他:“最近过得咋样。”他当年高考落榜,没能上的了大学,但从朋友圈里面倒是得知了他去了苏州的一家专科院校,平日里面学业上也没什么压力,白天空闲时间被他爸安排了个跑业务的兼职做了做,晚上他就经常泡吧,过得倒是挺潇洒的。
他听到我的发问,叹了口气,手指插进发间,捋了一捋,慢悠悠的说道:“就那样呗,我爸前些天说我要是没事做,等过了二十二,让我赶快娶个媳妇儿进门,好歹生个孙子给他们解解闷。”
我吃了一惊,“结婚?你今年才多大,就想着结婚了?”
“二十了,我爸妈想要孙子。”
我看了看他那抹了发胶的头顶,油亮亮的,觉得嗓子一紧,忙咽了口口水。他看出了我的局促,推了推我面前的咖啡,让我喝。
我两腿紧紧的靠拢着,后背僵硬的直挺着。他翘起了二郎腿,后背向身后的沙发上一躺,慢悠悠的点起了一根烟,我蹙了蹙眉毛,眼神落在了他的烟上,他忙摁灭了香烟,打笑道:“都忘了你是个乖宝宝,闻不得烟味。和外面的那些人相处习惯了,抱歉抱歉。”我示意他没事,让他继续说,他眯起了眼睛,“其实一开始我爸还没想这事,只是年前他战友的孙子百露之喜喊他去了,他战友的儿子也不比我大几岁。我家老头子的那心思我知道,他想让我早些成家,就能安稳些了。呵呵,他还真以为我有小孩就能安稳了。”
我听着这些从他口中冒出来的话,只觉得陌生而又遥远,我看着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因为经常夹烟而熏黄的那块皮肤,突然就意识到出了高中的校园,我们真的走向了不同的轨道,但心中也确实没什么惋惜,看他说的那般自得,我也就放松了下来,把后背靠向了沙发,静静地端起了咖啡,笑着说:“那我就等着了。”
他哈哈大笑,“我结婚了,肯定给你寄请帖,说不定你还在读书呢。”
我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分开的时候,他说顺路,可以开车送我回家,我婉拒了,他也不再执意,便先我一步走了。我站在公交站台,看着他的车驶向远方。我拢了拢风衣,不禁想起我们还是高三的时候,大致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异,一样的早出晚归,只不过他似乎玩心比我更重一些。
一九年的夏天,我幸得考上了本科,没辜负最后一年的努力挽救,他倒是坦然在考完高考以后,便接受了自己未来的落榜。只是还没到一年的日子,我和他全然走向了两种不同的方向。
不,或许也不是截然不同,未来毕业的我,还不见得有他来日的老道,或许能拿的工资比他多那么一些。等到工作安定了,我也会面临着催婚,干着一份不温不热的工作,疲惫而又千篇一律的生活,但又没有多少实力去跳槽。随后不久有了孩子,便又不再有勇气去跳槽,为了孩子奔波,为了家庭生计奔波。
突然想到我的旧友也就是早几年比我体会到这样的日子,我就连笑容都扯不出来了。好像生命可以一眼望到了尽头。
喇叭声突然按醒了我,“走不走啊?末班车了。”
我忙点头,爬上了车。车厢里有一点点淡淡烟草味,我还是皱起了眉,一阵恶心,忙捂住了鼻子。
车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