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初中:

那年我上中学,初二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位女生。这女生极美,像极了演林黛玉的陈晓旭,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一时间我们班热闹非凡,不但同年级男生跑到我们班来看美人,就连高中部男生也特意跑来一睹芳华。

我作为班长,去问她的名字。姓王,单名一个云。物理成绩好,担任我们班物理课代表。这样一个静好的女生,在转学来不久以后,就谈恋爱了,恋爱对象是我们班体育委员。体育委员姓高,除了个子真的高之外,其他都不能算高,成绩在班上垫底,家里是农村的。

毕业那年,校园里举办十佳歌手大赛,高同学报名参加。他在台上抱着麦克风说:“今天我唱《故乡的云》,送给台下的一个人。”

高中:

我上了高中,王云上了财会中专,高同学因为成绩不好不能升学,报名参了军。时间和空间把我们大家分开了。

这三年里,我和王云时有通信。她所在的财经学校在老山里面,与世隔绝,而高同学服兵役的地方远在天边。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怎么样了,只知道王云的一个发小一直在追求她。

毕业的那年,王云生日,邀请我们去她家聚会。要好的朋友们再次聚首,其中却并没有高同学,高同学还在天边服着兵役。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喝酒了,只记得王云一直在唱歌,她反反复复地在唱同一首歌:“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把我最好的爱留给你……”

毕业

聚会过后王云中专毕业,她没有继续念书,成了一家医院的正式编制职员,每天坐在窗口后面收费。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很多人去看她,给她写信、托人传纸条、当面表白、等她上下班……

有一天我回家,赫然发现王云的父母在我们家坐着,看见我劈头就问:“王云呢?”我惊得目瞪口呆,这唱的是哪一出呢?

高同学复原回来,王云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交往,哪个父母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没房没车没工作没将来的农村小伙。更何况自己的女儿条件还那么好,还可以有那么多很好地选择。

看上去文弱的王云居然索性就跟着高同学跑了,她的父母到处找她。我悄悄去了高同学家,那是乡下的三间瓦房,厕所就是在屋后地上挖个坑埋个缸,墙上却贴着歌词和歌纸,王云在那里很快乐。

结婚生子:

我作为委培生去念大学,离开了县城去了省城。在这期间,王云和高同学结了婚。某一天,我又收到消息说王云生了。暑假我回去看她,她正在娘家做月子。照看着孩子和她的伯母看起来已经心平气和、不复当年四处寻找女儿时候的样子。月子里的王云看起来很胖很胖,也不再是当年林黛玉的模样了。

后来:

后来,我实习了。我在邮轮上给王云写明信片,她还坐在那个窗口收费。

后来,我工作了。我在单位给王云写信,她还坐在那个窗口收费。

后来,我辞职了。我回县城自己创业,她还坐在那个窗口收费。

后来,我结婚生孩子,又回了省城,她还坐在那个窗口收费。

后来,我出车祸了,不得已转让了所有的生意,她还坐在那个窗口收费。

……

现在:

现在,我仍然还在蹦跶来蹦跶去。

现在,王云还在那个医院收费。

现在,老高仍然在一家单位打工。

现在,那个当年穷追王云不舍的发小已经身居高位。

现在,王云和老高的儿子快要大学毕业。

王云做完月子没有变回从前的样子,而是就此就像吹了气一样鼓起来,从黛玉变成了居委会大妈。已经变成老高的高同学倒仍然是当年体育委员的样子,也仍然把王云当成一个宝。家里所有的家务基本都是高同学做,王云负责插花、喝茶、玩手串。她的花不贵、手串也不贵,茶叶和茶器更是普通,可是都是王云的宝。

去王云家,老高做了一桌子好菜给我们吃,他说:“同学分两种,一种是同学,一种是亲同学。”吃完饭聊天,老高又说:“我现在就等着抱孙子了!”我笑他就不想点儿别的,他很认真地说:“哪个不想大房子大别墅呢?关键要能想得着啊!想不着的东西,就不要瞎想了,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我又问王云,初恋就结婚、第一份工作就干了一辈子,这样的日子你满意吗?她说:刚你讲话的时候,老高把他的鸭蛋黄挖出来送到我嘴边,我笑纳了。今天是周末,我收到花,又去茶园转了一圈回来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看着他两,我问自己:你满世界蹦跶来蹦跶去,求的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求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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