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09]| 张纲埋轮都亭——财狼当道,安问狐狸!


九月,羌人各部进犯武威郡。冬,十月二日,因为羌寇充斥,凉州震恐,又将安定郡治所迁到扶风,北地郡治所迁到冯翊。十一月二十日,任命执金吾张乔代理车骑将军,将兵一万五千人屯驻三辅。

荆州盗贼蜂起,连年不能平息;任命大将军府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李固一到任,就派遣官吏到各地慰问,宣讲朝廷的威严和法令,宣布赦免作乱者从前的罪状,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乱匪首领夏密带着六百多名大小头目,向李固负荆请罪;李固一律予以宽贷,放他们回去招降自己的同伙。不到半年,盗贼就全部投降了,境内恢复了平静。

李固上书弹劾南阳郡(属荆州刺史部)太守高赐等人贪赃枉法。高赐等人向大将军梁冀行以重贿,梁冀给李固下达日行千里的紧急公文,要求李固不再追究;李固不仅不从,反而追查得更紧了。梁冀只好把李固调离荆州,让他转任泰山郡太守。当时泰山郡的山间水泊,常年聚集着一伙一伙的盗贼,经常得有上千的郡兵东征西讨,然而也消灭不了。李固到任后,将大批的郡兵遣散,让他们回家务农,只留下一百多名能征善战的战士;他主要采取安抚招降的作法,施以恩德,讲求信用。不到一年,境内的盗贼就都偃旗息鼓、散伙回家了。

[点评]

自从应对策被拔为首选后,李固就被爱惜人才的大将军梁商收到门下。梁商的人品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应该算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李固没有和他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顶多是观点上有时不同。而他的儿子梁冀则是一个完全不道德的人。李固这样一心报国的忠贞之士,注定和梁冀是两条道上的人,他们之间的冲突绝对是致命的。 李固走马上任荆州刺史,就是他和梁冀决裂的开始。

汉安元年(公元142年)

春,正月十四日,赦天下,改元。

秋八月,南匈奴句龙王吾斯与薁鞬日逐王台耆等再次反叛,攻打、劫掠并州所属各县。

八月二十一日,朝廷派遣杜乔(侍中、河内人)、周举、周栩(代理光禄大夫)、冯羡、栾巴(魏郡人)、张纲、郭遵、刘班等人为特使,分别巡视各个州郡。一方面表彰品德优秀、忠于职守、不辞辛劳的地方官;另一方面查处贪官污吏。二千石级别的官员(刺史、太守)被查出,立即将其罪状用驿马呈递朝廷;墨绶(县令)以下官吏被查处,特使有权就地法办。

杜乔等人接受任命,启程前往各自负责的州郡;唯独张纲走到洛阳都亭就埋轮(埋车轮于地,以示坚守)止行,说:“豺狼当道,却让我们去抓狐狸!”于是张纲上书弹劾梁氏:“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凭借外戚身份蒙受皇恩,高居宰相之位,却只知道肆欲逞凶、贪污受贿。他们陷害忠良、拔擢谄媚,犯下了天威不能饶恕、处以死刑也有余辜的罪行。谨列举他们欺君罔上、使臣子咬牙切齿之事十五条。”

张纲奏章呈上,京师为之震动。当时皇后梁妠受宠方盛,梁氏及其姻亲满朝,汉顺帝虽然知道张纲所言在理,但是不予采纳。

[点评]

此时,梁皇后正受宠幸,梁氏亲族遍布朝廷,张纲单枪匹马返回京城挑战这个天下第一豪门巨族,实在是匪夷所思。想当年高祖开国,留侯张良功成身退,得以在高祖清洗功臣的血雨腥风中保存下来,而张氏血脉传到现在,竟出现了张纲这样血气方刚誓与奸党同归于尽的铮铮铁汉。

杜乔视察兖州,上表奏请认定泰山太守李固政绩天下第一;汉顺帝征李固进京,任命他为将作大匠。

八位特使所弹劾的大多是梁冀以及宫中宦官的亲戚、党羽;梁氏与宦官相互救援,使得弹劾案大多被搁置。侍御史、河南人种暠对此深恶痛绝,再次上书弹劾这些官员。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也上言:“八位特使所弹劾的,应该立即予以惩处。”汉顺帝这才把八位特使的奏章翻出来,交给有关部门研议定罪。

梁冀恨死张纲了,千方百计找机会陷害他。广陵郡盗贼张婴在扬、徐二州间作乱长达十多年,历任州刺史、郡太守都拿他没办法;于是梁冀派张纲到广陵任太守。前几任太守赴任的时候总是要求多带兵马,张纲却单车简从前往赴任。

[点评]

妹夫顺帝不肯杀害张纲,梁冀也很多办法可以把张纲收拾掉。他首先采用的还是老办法,和之前整李固一样,把张纲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送死。

张纲一到广陵郡(江苏扬州)就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直接来到张婴营垒门口,要求与张婴会面;张婴闻报大惊失色,下令紧闭营门,躲起来不见。张纲让随行的官员、郡兵全都回去,只留下十多个亲信随从;投书给张婴,好言抚慰。张婴被张纲的诚恳态度所感动,出营拜见。

俩人找了一个说话的地方,张纲谦让张婴坐上座,然后开导他说:“以前的几位郡太守大多贪婪、残暴,致使诸位满怀义愤,聚众造反。前任太守的确有罪,然而诸位的所作所为也不符合道义。皇上仁慈、圣明,一心要以恩德招抚乱民,所以才派我来。皇上准备赐给你们官爵,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不愿意对你们施以刑罚,强迫你们就范。现在可是转祸为福的大好时机啊!如果你们执迷不悟,让天子赫然震怒;那么荆、扬、兖、豫四州的大兵就会云集于此,到那时候,诸位将身首异处,满门抄斩。孰利孰弊,请各位好好想想!”张婴闻言痛哭流涕,说:“我们这些身处蛮荒的愚民,不堪侵夺、难忍冤枉,却有苦不能说、有冤无处诉,这才聚在一起以图自保。我们就像游在锅底的鱼,时刻都会被煮成鱼汤;无非图个暂时喘上几口气而已!今天听明府君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使我等重获新生!”

张婴告辞,返回大营。第二天张婴带领一万多部众向张纲投降。张婴以及他的妻子儿女,被绑着双手来见张纲。张纲驾着一辆单车进入张婴大营,大摆宴席,款待众人;宴席过后,让大家自由下山,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张纲亲自帮助张婴挑选修建宅邸的地方、察看想要购买的田地;张婴的子弟想要为公家办事的,张纲就保举他们出来为官为吏。如此一来,人人心悦诚服,东南一带呈现出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朝廷论功行赏,应该给张纲封侯,然而受到了梁冀的阻挠。张纲在广陵太守任上一年就去世了。张婴等五百多人为他穿孝衣、办丧事;不远数千里,护送他的灵柩返回故里犍为郡(四川宜宾),将其安葬,负土成坟。朝廷任命张纲的儿子张续为郎中,赏赐一百万钱。

[点评]

这个好官张纲,英年早逝,死时才三十六岁。当时百姓老幼皆言“千秋万岁,何时复见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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