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县就两所像样的高中,这所排第二,上头那所是尖子生聚集地。
可就算只是第二,能考进来的也都是各乡镇中学的尖子生——对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是使劲儿踮着脚能摸到的天花板了。
不同于有些同学,初中就已经开始住校,我是走读生,没有住过集体宿舍,平时也只跟几个要好的同学相处,用现在的话说,我其实是一个“社恐”
报道第二天下午没安排,趴在宿舍的铁架床上,翻着那张皱巴巴的班级花名册。
名字一个个扫过去,突然指尖顿住——颜琴。
这俩字我太熟了,初三同班一年,她是那种坐在前排,作业本永远写得工工整整,头发也总扎得一丝不苟的女生。
成绩好不说,长得也是相当漂亮的,当时班里不少男生都偷偷喜欢她。
没想到高中还能同班,心里的陌生感一下子少了大半。
第一次班会定在开学前的晚自习。
天刚擦黑那会儿,抱着书包往教室跑,各个乡镇来的同学操着各自的口音,小声说着话,整个教室都变得闹哄哄的。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我伸长脖子来回扫了好几圈,前后左右都看遍了,还是没看到颜琴的影子。
讲台旁边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班主任抱着文件夹走进来的时候,门口依旧空荡荡的,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不会是没来吧?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眼睛一直盯着教室后门,连班主任的自我介绍都没听真切。
直到老班拿起花名册,清了清嗓子开始点名,她还是没有出现。
"老刘""到!""韩顺""到!"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眼看就要念到她的名字了,我攥紧了呼吸。
没承想老班念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名字:"明月"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花名册上写错了?还是我记错人了?没等我想明白,一个清脆开朗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到!"
我猛地朝声音方向看去——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女生正举着手,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给她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怎么会是她?
旁边的同桌小声问“你认识她?”
我惊喜的回答“当然,我们算是好朋友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跟我一个班”
等冷静下来,我又开始猜测,为什么颜琴换成了明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先不管这个了!
点完名,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开始说选班干部的事儿。
"现在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先由我来指定几位临时负责人,一个月后咱们再民主选举调整。"这话一出,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听。
"班长,叶猛。"老班话音刚落,最后角落的一个比较瘦弱的男生噌地站了起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两颗小虎牙特别显眼。
这也太有反差感了吧。他挠着头憨笑说:"大家好,我叫叶猛,以后请多指教。"
接着是数学科代表,"陈敢。"一个圆乎乎的男生立马应声站起来,脸颊肉嘟嘟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原来他叫陈敢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后来,就连分班后,都没能阻止,我们俩住了三年的上下铺。
我总爱喊他"胖纸"。
他每次都假装气鼓鼓的,叉着腰跟我嚷嚷:"都怪你,高中三年把你的碗里的菜都给我吃,害得我瘦不下来!"
最让我意外的是团支书的人选——居然是明月。
听到老师念名字,她没举手,而是微微鞠躬,声音依旧脆生生的:"我会好好做的。"
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戳戳琢磨着,等下晚自习结束,一定要去跟她打个招呼,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我走神儿的工夫,老班突然念了我的名字:"物理科代表,徐方"
我愣了一下,同桌用胳膊肘怼了怼我,我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应了声"到"。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我脸上有点发烫,心里却乐开了花——物理可是我初中最拿手的科目,当科代表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谁能料到,这个科代表的职位后来成了我年少时的噩梦。
高中物理比初中难了不止一个层级,从牛顿力学到电磁感应,我上课听得脑袋嗡嗡的,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惨不忍睹,三年下来,物理就没及格过。
每次物理老师找我谈话时,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胖纸还总拿这事儿逗我:"方子,物理作业借我抄抄呗?"
班干部一个个定下来,晚自习也渐渐接近尾声。
班主任宣布放学的时候,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收拾书包的哗啦声、互相交流的嘀咕声混在一起。
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向明月的座位,她正低头整理书包。
看到我过来,明月开心的说“方子,我们又成为同学了,真好”
我憨憨的笑着回答“对啊,想不到咱们还在一个班,就是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颜琴没有来,换成了你的名字”
明月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这是个秘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们并肩走出教室,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校园里的路灯亮着暖乎乎的光。
远处传来其他班级的喧闹声,近处是我们断断续续的聊天声,说着初中时的趣事,聊着对高中的期待。
晚风轻轻拂过,带着夏末的余热,看着身边蹦蹦跳跳说着话的明月,突然觉得,这高中好像也没那么陌生了。
那些慌慌的不安,早就被重逢的惊喜和对未来的期待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