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诸位对名字肯定不陌生,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名字,或者说万事万物都有名字,每天我们都会在日常生活中应用到很多名字。在《夏目友人帐》中,名字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它不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中称呼。玲子打败妖怪后,以获取妖怪名字(妖怪亲手所写)作为打败并收取小弟的凭证。在归还名字的过程中,夏目的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又是什么原因让夏目贵志初衷不改、坚定归还诸妖怪名字?
将要开始的内容有点长,如果读者只是对夏目的内容感兴趣,可以直接跳过一部分,阅读第二、三部分的内容。
下面就通过史学作品、文学作品及动漫作品的相关设定就上述问题进行基本探讨。
一、名字在各类作品中的记述
1.史学作品中名字的运用
若说“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那么汉家青史上,酷烈当属巫蛊案了。子长公在《史记》中留下了关于巫蛊案的详细记载。那么,巫蛊案为何危害这么大、处理这么严苛呢?
通常状况下,名字是对某个人的指示代词,称其名则知其人。但在古人看来,名字是极其重要的,撇开测字算卦之类的不说,单说巫蛊,就是在桐木制成的人偶书写人的姓名、生辰等,并埋在名字主人的附近用于施加诅咒的一中术法。使用此术的人相信这么做就可控制被诅咒者,从而从中获益。对于代天牧民、乾纲独断的天子来说,被人控制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即使是有这样的想法都能算是大罪了,更别说是正处在权力巅峰如日中天的汉武帝了。《史记·龟策列传》记载“至以卜筮射蛊道,巫蛊时或颇中”,意思是巫蛊诅咒虽不全中,但也有成功的例子。因此当汉武帝听说有人对其行巫蛊之事时,他的怒火之盛可想而知,加之江充等人心怀叵测,巫蛊案的处置被无限扩大,《汉书》称巫蛊案“连岁不决”、“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
除了前汉巫蛊案之外,其后还有《后汉书》阴皇后巫蛊事、《魏书》邓宗庆坐妻韩巫蛊伏诛、《隋书》独孤陀以猫鬼巫蛊咒诅于独孤后等时间,巫蛊之事可以说是不绝于史。
从巫蛊案或者说巫蛊之术的运用上看,名字是实行诅咒的重要媒介,名字和其主人之间被一种玄妙的力量所联系着。无论是巫蛊之术,还是厌胜之术,其实都是通过利用名字所蕴含的力量来施加诅咒,从而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2.文学作品中的名字
除了作为施行诅咒的媒介之外,作为指示代词的名字还可以作为指代名词,即这个名字就代表了名字的主人。换言之,名字代表着名字主人的本体,使用名字就可以对名字的本体产生影响。或者还可以说,名字就是一个定义,说名是什么就会是什么。
名字不是唯一的,只要它确定指代的就是某一个人,名字具体如何使用都可以发挥作用。如在《西游记》第三十五回中,银角大王手持紫金葫芦,叫谁姓名,只要应了便可被吸入葫芦中。所以,孙悟空不论是叫孙行者、行者孙还是者行孙,只要银角大王手持紫金红葫芦叫他,他应了就会被紫金葫芦装入其中。因为孙行者、者行孙和行者孙虽然看起来不是同一个名字,但其实指向的都是孙悟空。因此,只要孙悟空认那几个名字,他总能被紫金葫芦装进去。由此可见,和巫蛊之术相比,显然紫金葫芦的应用要更加高级,对名字的识别采用的是一定区域内的模糊识别法,虽然缺少了对名字唯一性的精确打击,但其装人效果确也因名字指向性的泛化而增强了。
梦枕貘的《阴阳师》里有一段晴明和博雅关于名与咒的有意思的对话,请原谅我概括能力差,直接摘录如下:
博雅借势又重拾话题。
“再继续下去,刚刚那有关咒的话题。”
“刚刚讲到哪里?”晴明喝了口酒装傻。
“别卖关子啦!”
“举例来说,你认为这世上最短的咒是什么?”
“最短的咒?”博雅想了一下又说,“别让我想,晴明,你说吧。”
“嗯,这世上最短的咒正是‘名’。”
“名?”
“嗯。”晴明点点头。
“例如你是晴明、我是博雅这类的‘名’?”
“没错。其它如山、海、树、草、虫等,这些名称也是咒的一种。”
“我不懂。”
“所谓咒,简单说来就是束缚。”
“……”
“要知道,名称正是束缚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
“……”
“如果这世上有无法为其取名的东西,表示那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也可以说根本不存在。”
“你讲的道理很难理解。”
“……再举个例来说吧,博雅是你的名字,你和我同样是人,但你是受‘博雅’这个咒所束缚的人,而我是受‘晴明’这个咒所束缚的人……”
可是,博雅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如果我没有名字,是不是代表我根本不存在于这世上……”
“不,你依然存在,只是博雅消失了而已。”
“可是,博雅就是我呀!如果博雅消失了,那我应该也跟着消失才对呀!”
晴明微微摇头,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世上有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即使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也可以用名来束缚。”
“是吗?”
“比方,男人喜欢女人,女人也喜欢男人。如果用名称来束缚这种感情,便是‘恋情’……”
“原来如此。”
博雅点头,却仍是无法理解的样子。
“可是,就算没有‘恋情’这个名称,男人一样会喜欢女人,女人也一样会喜欢男人吧……”博雅说。
“那当然啦……”晴明爽快回答,“这是两回事。”
说完,晴明端起酒杯。
“我更不懂了。”
“那换个说法吧。”
“嗯。”
“你看院子。”
晴明伸手指向一旁的庭院。正是有那株老藤树的庭院。
“那儿有藤树吧?”
“喔,有。”
“我把它取名为‘蜜虫’。”
“取名?”
“就是我在它身上下了咒。”
“下了咒又怎样?”
“结果它就很痴情地等着我回来。”
“什么意思?”
“所以它还有一串迟开的紫藤。”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博雅说。
“还是用男女的例子来说明比较易懂?”晴明望着博雅。
“你给我说清楚一点!”博雅回道。
“假如有个女人非常爱你,你也可以利用咒取得世上的任何东西,送给她——即使是天上的月亮。”
“怎么取得?”
“只要伸手指向月亮,再对女人说,‘亲爱的,我送你那月亮’,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
“如果女人答应接受,那月亮便属于女人。”
“这就是咒?”
“是咒最基本的本质。”
“完全听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高野那些和尚个个自以为是,认为只需要一句真言便能对世上所有事物下咒。”
博雅听了之后,目瞪口呆。
“喂,晴明,你在高野待了一个月,难道都跟和尚讨论这问题?”
“是啊。实际上只讨论了二十天左右吧。”
“咒真是难懂呀!”
读完这部分对话是不是和博雅一样觉得“咒真是难懂呀”。其实笔者也不是真总结不出来这段话的意思,只是看到这俩人讨论的话题带出了月亮,晴明举的例子还是博雅把月亮送给爱自己的女人,此情此景又让我想起了夏目漱石那个月亮的梗,就去回忆了一下、笑了一会儿(夏目漱石也是各有意思的人啊),顺便也留出时间让大家思考晴明那些话的意思。(PS:这俩绝对是最佳CP之一,推荐感兴趣的读梦枕貘的《阴阳师》系列小说。虽然是先读原著再看的电影,可看完电影后再读原著,晴明和博雅的形象就一直是野村万斋和伊藤英明了,再也想象不出其他的形象了,可能是他俩的CP感太强,实在是不想承认是因为我的想象力过于贫乏了。)
简单地说,在晴明的观念里,世上最短的咒正是“名”,名称正是束缚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也是笔者在本部分第一段中说的名字是一种定义,定义(晴明所说的束缚)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有形的东西可以命名,无形的东西也可以赋予名字。名是咒,无论用于诅咒、祈福,还是定义,都是通过名字所蕴含的力量,或者说是名字所束缚的事务本质的东西。
3.其他应用名字的案例
《鬼喊捉鬼》中狩鬼者为了不累及先人,而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在行动中使用代号。因为名字本身不仅有力量,同时也是各色人物之间存在联系的凭证。
言灵,即言语里是蕴含着力量的。比如在笔者的家乡经常听到有人说“山东人不经念叨”,类似速度超时空、碾压闪电侠的“说曹操曹操到”。几个人正在谈论某人是,某人很快就会出现。这几个人就会很默契的笑着说“山东人不经念叨”,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这并不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或者说是因为这些人说了这个人的名字他才会出现的。江南的《龙族》里言灵可以看作是一种咒语、一个超能力的触发器,一经发动就会释放具有特殊属性的能力。
在某些民间传说里认为,走夜路时听到有东西再喊自己的名字,这时千万不能答应,不然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轻则重病,重则送命。汉魏笔记小说和太平广记中有类似故事的记载。
在日本的阴阳道文化里,也认为言灵是存在的,即言语中蕴含着力量,祈祷和诅咒都是言灵的具体表现形式。
二、《夏目友人帐》的世界观设定
1.人妖共存的世界
在《夏目友人帐》中的世界中,人和妖怪是共享这个世界的,只不过由于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绝大部分妖怪都退守山林里。
2.绝大部分人看到不妖怪
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既看不到妖怪,也不知道妖怪的存在,但在普通人的文化信仰里存在神和妖怪。
普通人通过部分法术也能够暂时看到妖的形态。
妖力强大的妖怪可以通过运用自己的力量来在人类面前显形。
3.能看到妖怪的人
有一小部分人天生带有灵力,能够看到妖怪的存在。妖怪也因此能感知到他们强大的力量,从而猎食灵力强的人,增加自己的力量。能看到妖怪的人很大一部分从事着除妖师这一职业,或单干、或结社,也有像夏目这样的非除妖师存在。
4.人和妖的相处
大多数普通人和妖怪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因为人看不到妖怪的存在,妖怪对看不到他们的普通人来说也是没有实际形体的。因此,双方之间的直接接触比较困难,能够互相影响的途径不多。
5突出的人物
在《夏目友人帐》的世界里,玲子应该算是一个BUG级的人物了,不然也不会打出个友人帐来,可以说是一个人凭借武力拉起一支队伍了。
6.友人帐
上面说了,友人帐是玲子单挑战胜各路妖怪的战利品。同时友人帐也是开启夏目归还妖怪名字、守护玲子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之旅的开始。
三、夏目友人帐中名字的重要性
1.名字的作用
友人帐的本质,是一份契约,是力量和缘分的载体,封印着妖怪的部分妖力或者说力量,同时这部分力量也涵盖了妖怪和玲子的联系。虽然友人帐具有控制妖怪的能力,但玲子却没用友人帐做过任何过分的事。
对妖怪来说,名字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以露神为例,露神本是一个妖怪,因借助在神社里,机缘巧合之下被人类当做了神祈祷供奉,于是在人类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人,力量也越来越大。但随着时间的迁移,信仰露神的人越来越少,露神的力量开始收缩,体型逐渐变小。到露神寻到夏目时,他的体型已和一只田鼠差不多大小了。
起初,笔者以为露神寻到夏目要回名字和其他妖怪的目的一样,是为了不在受友人帐的制约,并寻回失去的那一部分力量。但重读第二话之后,笔者相信,露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拜托友人帐的限制,而是为了获得那一部分力量维持自身的存在,为了能再见到花子。
神与神之间或者说神与其认可的生灵之间无法相互提供信仰之力,只有单纯信仰神的人类才可以。所以即使露神在取回自己的名字获得力量之后,因为他的最后一个信仰者花子的去世,他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根基。随着露神的名字不在被念诵祈祷,失去信仰之力的露神最终也消失了。
2.妖怪对友人帐的恐怖和觊觎
拥有友人帐,就可以统帅友人帐上有名字的所有妖怪,而且不论持有者的能力大小。而且友人帐和妖怪本体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不仅呼唤名字可以使唤妖怪,而且损坏友人帐也能够直接伤害到妖怪的本体,所以有的妖怪就很忌惮被呼唤名字。
对有想法的妖怪来说这也是一份天大的机缘,诱惑实在太大了,抢到了就能一飞冲天。
3.友人帐对夏目的价值
友人帐的存在是羁绊,或者说是缘,是玲子和妖怪之间的缘。玲子在,则缘在。玲子去世,则缘灭。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玲子的友人帐作为遗物留给了夏目。解铃换需系铃人,因此友人帐因夏目玲子而成,又因夏目贵志而解。归还友人帐姓名的过程,既是玲子与妖怪旧缘尽、夏目与妖怪、亲人、朋友新缘起的珍贵历程。
四、总结
自古以来,人们就普遍认为名字是含有力量的。名字既可以用来定义某种存在,作为称呼,也可以因其力量而被用来行祈祷、诅咒、战斗等事。《夏目友人帐》中的名字既是普通的称呼,又不完全只是用来称呼妖怪;既是存在力量,是妖力的象征,也存在羁绊,是夏目接受祖母馈赠找回自己生活的关键。对妖怪来说,名字不仅是妖力的象征,同时也是自身客观存在的安身立命之本。
同一个事物,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就会反映出不同的价值来。所以,归还友人帐名字对夏目来说就是重新认识一直躲藏的妖怪、重新认识记忆并不深刻的祖母玲子玲子、和亲人朋友建立新的亲密关系的助推剂。对部分有坏想法的妖怪来说,友人帐上的名字既是他们恐惧被制约的象征,同时又是他们觊觎抢夺的宝物。
PS:上文纯属虚拟世界命题研究伪论文,是笔者一本正经写就的满纸荒言,方家勿笑。虽是戏谑之说,不曾就教于方家,若有识者惠赐斧正,不胜感激。
参考资料:
班固,《汉书》,史著;
江南,《龙族》,小说;
李昉,《太平广记》,小说集;
绿川幸《夏目友人帐》,漫画、动画;
梦枕貘,《阴阳师》,小说、电影;
三天两觉,《鬼喊捉鬼》,网络小说;
司马迁《史记》,史著;
吴承恩《西游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