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女跳楼事件

会上，闻雨手上的一个项目刚刚被毙了,正内心烦乱地听领导提出新的要求，领导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利，不论男女。这两个月又白忙活了！

正在此时，闻雨的手机有来电显示，是恬恬班主任吴老师打来的，她不耐烦地按了一下手机，手机不再振动了，屏闪持续了一会，对方挂断了，但，很快又打了进来。闻雨没办法，只能拿起手机悄悄地走出会议室。

“曾恬妈妈，您赶快来学校一下，曾恬有些紧急情况。”吴老师一上来就语气急迫地说。

“吴老师，我正开着会呢，什么紧急情况呀？”闻雨的情绪还没从刚才会议上紧张的气氛中转换过来，她并没有明白老师所说的“紧急情况”是什么意思。

“曾恬妈妈，不管您现在在干什么都赶紧扔下工作来学校，曾恬在学校四楼平台上，您赶快！”吴老师本不想把事情说得很严重，怕学生家长受不了，但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啊？什么情况？老、老师您先用一切办法稳住她，我马上就往学校赶！”这次闻雨着急了，她放下电话，拿起背包就冲出办公室。走出办公大楼的路上想打个车，但手已经哆哆嗦嗦地不听使唤了，她点了半天手机，都点错了地方，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打开了叫车软件，叫上了车。

从单位到恬恬学校的路程不算太不远，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闻雨还是选择了无人驾驶飞行器，这个价格是普通无人驾驶汽车的好几倍。

一路上，闻雨一再看手机，并没再接到老师的电话，她几次想打，却又很害怕，不敢打。倒是同事给她发了一堆信息，问她去哪了，项目方案要重新写，领导让她赶紧动手，这周末务必出一版。今天已经是周四了，又是让人加班的节奏。闻雨没有回复，她觉得自己脑子被掏空了，无法思考。

飞行器很快就到了学校，闻雨给老师打电话，她的手还是不听使唤，老师很快接了电话，让她直接去办公室。

“去办公室？恬恬不是在楼顶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您别担心，刚刚我们已经劝下来了，您过来吧。”

闻雨听了，立刻胃里一阵空虚，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竟然腿一软，差点摔倒。

由于出来的急，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手被碰破了皮，刚才完全没觉察到，现在她看到有渗出的血迹。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老师办公室。

老师办公室并没看到曾恬。闻雨的头又“轰”一下子，吴老师看到她进来，赶紧解释道：“曾恬妈妈，您别担心，我们有老师陪同曾恬去学校医务室进行一个简单检查，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是说身体上。”老师停了停，给闻雨一点时间镇定一下情绪。

闻雨听说恬恬没什么大事，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到肚子里。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暂时不知道说什么。

吴老师把闻雨的虚弱看在眼里，轻声说：“曾恬妈妈，这次万幸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孩子一定是有心理方面的情况，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闻雨呆呆地点点头。吴老师继续说：“曾恬初一上学期在学校表现很好，这学期有些变化，您注意到了吗？”

闻雨听着老师的话，在努力回忆着恬恬的日常。恬恬从小活泼开朗，学习算不上学霸，但一直也名列前茅，回家和爸妈交流也很正常，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呀。闻雨对老师摇摇头：“没、没发现呀？”

“曾恬变得不如以前活泼了，我发现她越来越爱一个人呆着，不怎么和同学交往，我问过她，她并没说出什么。曾恬妈妈，你们家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闻雨想到最近她工作确实比较忙，每天回家做饭吃饭，就赶紧让恬恬去学习了，老公最近出差频率有点高，他出差之前，两人还吵了架，但他们夫妻之间吵架实在太平常了，谈不上什么大的变化。她依然困惑地摇摇头。

恬恬已经被老师从校医室带出来了。心理咨询老师对闻雨说，最近多和孩子交流，注意方式方法，有什么需要随时和老师联系。

闻雨点点头，看着恬恬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她一把抱住恬恬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恬恬有些排斥妈妈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自己哭，推了推妈妈，轻轻说了声：“我想回家了。”

二、植入情绪芯片

闻雨呆坐在桌前，她的手机还是响个不停，都是同事发来的，她一直没有回。她试图和恬恬好好聊聊，但孩子不想和她交流，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局面，像当一个鸵鸟把头扎进沙子里。家里安静得可怕，她能听到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她一直没有给出差在外的老公打电话，因为她怕自己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不可收拾。她感到头混混沌沌，她也很想睡去，这样可以暂时忘记眼前的困境。

突然，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闻雨看到来电，还是吴老师。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接了电话。

“曾恬妈妈，您现在方便吗？我是说，您现在是一个人吗？曾恬在身边吗？”吴老师语速极快，好像要讲一个惊天秘密，让闻雨听着有些喘不过气。

“嗯，恬恬说想休息，在自己房间睡觉。”

“那好，我有个信息想告诉您，您可以考虑一下。最近，一个科研项目在招募志愿者，大概情况是，这个有国家背景的实验室有一种能感知人大脑情绪的芯片，配备一个报告情绪状况的腕表，植入芯片的人情绪变化会反应在腕表上，如果有极端负面情绪，会有预警。也就是说，如果给孩子植入这种芯片，家长带着腕表，可以随时跟踪孩子的情绪变化，如果出现危险信号，可以及时干预。”

闻雨暂时有点懵，没有马上接话。

吴老师继续说：“芯片的安全性，您不用担心，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产品已经很成熟了，已经在一万多名学生中做过测试了，根据已经拿到的数据，很多家长给孩子配置上这个芯片之后及时地制止了孩子的极端行为，有效地保护了孩子的人身安全。这个项目得到了教育局的支持，现在正在全市中小学展开试点，希望收集更多数据，不久的将来，等各方面条件成熟的时候，可能会大面积铺开。”吴老师顿了一下：“考虑到曾恬最近的状态，经过与学校商量，我们建议给她植入芯片，防止恶性事件发生。”

之前，闻雨只在科幻电影中看到过人类大脑植入芯片，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一天真得会来到。她仍然有疑虑：“植入芯片需要手术吗？会对孩子的身体有伤害吗？孩子难道不会知道吗？她会配合吗？”

“关于对身体的伤害，您不用担心，这个芯片是通过神经细胞培养的，在人体中有很好的适应性，具体资料我可以发给您。手术也不需要，只需要心理咨询师以心理咨询的方式给孩子催眠，实验室专业人员通过耳道植入，孩子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适。”

“您的意思是说，在孩子不知情的情况下植入？”

“我只是说不需要手术，至于告不告诉孩子，您可以自己决定。”

“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答应的。”闻雨眼前立刻浮现出恬恬的白眼。

“还是那句话，您自己决定，作为学校，给您提供这样的信息，您也可以不采纳，我们最终目的是避免孩子的极端行为。”

闻雨查阅了所有资料之后，考虑了两天，最终决定给曾恬植入情绪芯片，并且不准备告诉恬恬。她没有和老公商量，她隐隐地感觉老公不会同意。

果然，就如吴老师所说，在催眠状态下，芯片实验室的专业人员用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整个过程，闻雨难以想象，如今的技术已经如此发达。恬恬真得以为自己是在心理咨询时被催眠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没什么身体不适。

芯片启动之后，闻雨的腕表就开始出现各种颜色的波形图，专业人员给她大概讲解了一下，又给了她一个详细的使用说明书让她仔细阅读。简单来说，黄色波形代表高兴激动，红色波形代表愤怒紧张，绿色波形代表宁静平和，蓝色波形代表爱与喜欢……虽然波形和颜色代表的信息很丰富，但闻雨最关注代表愤怒紧张的红色波、代表悲伤难过的黑色波、代表畏惧害怕的灰色波。实验室工作人员反复强调，平时各种颜色的波形出现不必太在意，因为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有非常丰富的情绪变化，如果某个负面情绪波形图起伏较大，腕表会发出响声报警，这才是植入芯片的重要意义。

开始的几天，闻雨仔细观察着女儿的反应，她并没有发现恬恬有什么异常表现。有几次，在办公室，闻雨看到腕表上不断出现蓝色波和黄色波的跳动，晚上下班回家，看到孩子坐在书桌前平静地学习，她暗暗地想，也许这东西还有镇定的作用。

一天中午，闻雨正在公司吃午饭，突然听到一阵阵“嘀嘀”声，起初闻雨没注意，但声音越来越大，闻雨意识到是腕表发出的声音，只见腕表的红色波和黑色波交织在一起，波段一直在高位，与之相伴的是报警声越来越大，闻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控制腕表的声音，她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拿起手机赶紧拨打吴老师的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吴老师才接电话，老师说她刚才在上课。闻雨告诉老师：“我的腕表报警了，现在曾恬什么情况？”

“我刚刚下课，她上课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

闻雨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吓死我了！但是腕表报警了，您是不是和她聊一下，看看今天为什么情绪这么差？”

“好的，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她。”吴老师快言快语，刚说完就挂了电话。

闻雨稍稍安心了一些，目前还没什么危险迹象，吴老师很认真负责，她一定会找恬恬聊的。

半个小时后，吴老师给她打来电话：“我和曾恬聊了，她确实情绪不太好，她说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太顺心。我的课之前是数学课，估计数学老师批评了她几句。最近确实数学的难度有所增加，有些孩子有些吃力，曾恬的数学不算优势学科，如果她明显感到吃力，建议您给她报个课外班。”

“恬恬一直都在上课外班呀，她上的奥数班，每周都有测验，这两周的考试我没看，我回去问一下。”

“嗯，上了初中，数学确实难度会增加不少，别她压力，让她慢慢调整一下。”

闻雨下班回到家，恬恬正在房间里写作业，闻雨走进来，轻轻地问：“恬恬，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恬恬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是吴老师告的状？你们老师和家长还真是串通一气。”

闻雨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但还是克制了一下，尽量温和地说：“谈不上告状，老师提醒我，让我多关心你一下，你最近学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恬恬头也不抬，冷冰冰地回复。

“那你上的奥数班，这周测验了吗？”

“没有。”还是冷冰冰地回答。

“怎么会没有？不是每周都测验吗？”

“没有就是没有。”

闻雨看恬恬不配合，就自己伸手去翻数学资料袋，恬恬赶快去抢，但闻雨已经看到了一个鲜红的“20”赫然在奥数周测的卷子上。

“你就考了20分？怎么回事？”闻雨本来耐着的性子立刻压不住了。

“20分怎么了？还有考15分的呢！”恬恬被激怒了，愤愤地回复。

“你怎么上了这么长时间补习班，居然才考20分？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

“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有本事你去听你去考，我以后再也不去了。你和数学老师都一样不讲理！”恬恬突然开始大叫。同时，闻雨的腕表也开始大声地响起来。闻雨惊慌失措地赶紧跑出去，但她无论如何不知道怎么关闭声音，那声音刺耳地响着。

恬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妈妈手表设置的定时，她在气头上也无暇顾及那莫名其妙的铃声，生气地关上房间门。

闻雨跑回自己的房间，抱着那个腕表就像抱着一个定时炸弹，按了又按，也无法关机，无可奈何只好把它埋在厚厚的被子里。

她赶忙找出说明书给客服打电话，问该怎么控制音量或者关机，电话那头的智能语音客服回答：女士，这款腕表的设计不能调整音量，为了引起足够重视，警报需要不断提高音量才能起到预警作用；除非您有特殊需要，您可以改成震动模式，但震动的提醒作用会减弱，也许您会错过警报声音，不建议您使用此模式；芯片在运行，腕表就不能关机，除非取出芯片，否则，芯片植入者出现危险情绪，腕表关机了，这套装置就失去了意义。

“靠！”闻雨气急败坏地骂道。

三、夜空下的悄悄话

晚上，老公曾一山出差回来，闻雨给他说了恬恬最近的状态，但她只字没提植入芯片的事。

曾一山安慰闻雨：“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波动大也是正常，我觉得恬恬那天站在楼顶也未必是想怎么样，别多想了。”

“就你心大，你是亲爹吗？我当时腿都软了，我没给你打电话也是不想扩大情绪，结果你可好，就跟不是自己闺女一样。”

“我这不是安慰你嘛，明天周末，咱一家人出去玩玩，啥事都没有了！”

“玩什么玩，恬恬明天有课，她最近奥数考试特差，你明天陪她去听课。”

曾一山只好先答应下来，他看闻雨平静下来了，说：“我去看看闺女。”

恬恬正在写日记，听到门响赶紧把电子笔记本藏起来，做出学习的样子。曾一山笑着问：“恬恬，学习呢？歇会，爸爸出差给你带好东西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恬恬好奇地凑过来，然后兴奋地跳起来：“哇，是高倍高清望远镜！”

“喜欢吧？明晚咱们去楼顶，试试它的性能。”

恬恬听了立刻蔫了：“在我妈眼皮底下干这事？怎么可能？她现在恨不得我不吃不睡只学习，还去楼顶看星星，门儿都没有。”

“最近压力太大了？那更要劳逸结合了，没事，明天晚上我想办法，咱们去楼顶上看星星去。”

恬恬听了半信半疑，但还是高兴地拿起望远镜盒子，急切地开始组装。曾一山走出恬恬房间门的时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轻点不要惊动了妈妈，然后锁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曾一山一大早就给闻雨的闺蜜秦雅发信息，说最近闻雨压力有点大，让她晚上约着出去吃个饭放松一下。秦雅一口答应，给闻雨发了信息。闻雨这段时间神经紧张，很感激秦雅的邀请，两人一拍即合，立刻越好了时间地点。

曾一山送恬恬出门上课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孩子，两人会心一笑。

晚上，曾一山和恬恬爬到楼顶，架上望远镜。今天晚上空气不错，北斗星亮闪闪地挂在天空，抬眼就能看到，再往北斗星外围看，大熊座、小熊座、牧夫座都清晰可见。恬恬兴奋地趴在望远镜前，用手指着天空比划着，发现一颗星星就会发出一声尖叫，曾一山好久没看到恬恬这么开心了。

父女俩玩了一阵就坐在地上休息，曾一山打开一瓶啤酒，恬恬打开一瓶饮料，夜风吹着恬恬的短发，曾一山看着恬恬已经长大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俊俏的脸庞，他想到闻雨说恬恬站在学校楼顶上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眼前这么可爱的女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突然悲从中来。

曾一山清了清嗓子，说：“恬恬，你说这楼多高呀，要是万一掉下去肯定人就完蛋了。”

恬恬看了看爸爸又低下头：“我妈告诉你的吧，爸爸，你不用担心，我那天站上去没想死，我只是心里压抑，想站高一点看看。”

曾一山心疼地看着女儿：“你有什么心事能给爸爸说说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心事，就是你出差之前，你们大吵了一架，你们一吵架我就特别害怕特别烦，有时，我真希望你们离婚算了，总吵架，烦都烦死了。但是，我那天听到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我小学的好朋友杨艺的爸妈离婚了，她特别伤心，给我发了长长的信息，我看了好心疼她呀，我想象了一下，如果你们真离婚了，我也会难过死的。我觉得待在教室里很憋闷，就像出去走走，想去高的地方看看，就走到了教学楼楼顶了。”

“恬恬，爸爸特别理解你，我也不想和你妈妈吵架，每次吵完我也很难受，我和你妈妈都有问题。但你要明白一点，我们吵架，是我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你们大人虽然这么说，但吵完架，你出差走了，妈妈就会在我身上撒气，我成了替罪羊。就算她不在我身上撒气，但她总是盯着我学习，你不在家，我也觉得很压抑。”

“宝贝，你压抑的时候，有什么纾解情绪的办法？除了爬楼顶，这个方式以后咱们不要用了哈。”

恬恬看看爸爸，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爸爸，我喜欢写日记，但是你别想知道我写了什么。”

“我不会偷看的，你们现在的孩子，电子笔记本都设置各种障碍，我都不会打开。”

“哈哈，我觉得这个技术特别好，省的家长总想窃取情报。”

“我不想窃取情报，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你答应爸爸，不论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能自杀。虽然现在技术发达，科幻小说里会写到生物技术让人永生，但目前为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虽然爸爸妈妈不是好的爸爸妈妈，给你带来很多困扰，但如果没有你，我们也真心活不下去了。”

恬恬听着爸爸的话，眼眶湿了，但还是有些嘴硬地说道：“我妈未必吧？她总是批评我，不管我怎么做，都很难得到她的肯定。”

“妈妈是不太会表达，但妈妈很爱你的，你站在楼上那天，她都吓傻了，到你们学校，她整个人都瘫了。”

“那也没看见她怎么改变呀，你回来之前她又因为奥数测试的分数低骂我！”恬恬愤愤地说。

“妈妈有不对的地方。恬恬，你是不是真的听不懂奥数？”

“爸爸，我真的听不懂，为什么非要学这个？数学就那么重要吗？数学学不好，是不是我这辈子就完了？”

“数学确实很重要，但学习的信心更重要。没有什么事做不好这辈子就完了的，做不好一件事，还有十件事可以做好，这辈子可以做的事很多。”

四、露出马脚

今天阶段测试，恬恬数学分数又不理想。她回家的路上就开始发愁，因为老师已经告诉家长了，她想瞒也瞒不住。她闭着眼睛就能想到妈妈一定会凶巴巴地拿着她的试卷唠叨。唉！真烦！

回到家，她拿出练习题，一眼看过去，全是不会的题目。她站起来，想去倒杯水，但是不小心又把水杯打碎了。恬恬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这时她听到一个像警报一样的铃声，开始她以为是外面的声音，但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她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从妈妈衣柜里传出来的。她打开衣柜，看到妈妈一件上衣的口袋里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她伸手去拿，发现是一个腕表，正是这个腕表发出的声音。

正在这时，闻雨下班回来了，听到这声音，看到恬恬正手里拿着腕表，她心里一慌，赶忙跑过去从恬恬手里夺了过去。恬恬好奇地问：“妈妈，这是什么？我看不像是手表。”

“啊，是……是妈妈用的一个小设备，没什么。”

“妈妈，我看上面是红色、黑色的波形，像心电图一样，这和心脏有关系吗？”

“对对，和心脏有关系，妈妈最近心脏不太舒服，医院给配了一个这个监测心脏情况，今天忘带了……”闻雨看到恬恬的眼神充满了忧伤，此时原本停止报警的腕表又开始响起来，闻雨赶紧把腕表塞进衣柜关上门：“没事，恬恬，别担心，妈妈没事，这只是一个监测设备，估计出故障了，一直叫个不停，我明、明天去医院让医生看看怎么回事……我去做饭， 你想吃什么？”

恬恬看着匆匆走向厨房的妈妈，回到自己房间，她突然想起来，这声音她好像听到过，是上次妈妈看到她奥数卷子的成绩生气的时候，那个声音一响，妈妈就赶紧跑出去了，是因为妈妈一生气那个腕表就会响吗？可是刚才妈妈没有生气啊？是因为她的小秘密被我发现了所以很慌张，所以心脏就不舒服了，所以腕表就响起来了？妈妈的心脏究竟怎么了？

晚上，曾一山回来，恬恬把爸爸叫到房间，给爸爸讲了今天发生的事，她很担心地说：“爸爸，妈妈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此时，她又隐约听到那个声音，拉着爸爸说：“爸爸，你听，就是这个声音，妈妈把它藏在衣柜里，估计是怕我们发现，你去问问妈妈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一山安慰了恬恬好一会，直到恬恬稍微心安一些才离开，那声音终于停了。他推门走进主卧，看到闻雨慌忙在藏东西，他坐在床边问道：“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吗？恬恬说发现你有一个监测心脏情况的设备一直响，她很担心你的身体。”

“没、没有，小孩子瞎操心，没什么事。”

“什么设备，让我看看。”曾一山伸出手来。

闻雨下意识地把背后的手攥得更紧，连忙说：“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医、医生吓唬人，让我带着监测一下，我经常忘，还老乱叫，我明天就还回医院，不带了。”

“你要身体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我有义务知道，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你别害怕。”曾一山安慰道。

“我真没事，你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我是瞒得住事的人吗？我那么怕死，我要真得了了不得的大病，我自己可承受不了，早告诉你了。”

曾一山看闻雨执意不给他看，心想再僵持也没什么意义，等找机会再说吧，于是说道：“那好，有事一定别自己扛着啊，我和恬恬都很担心你的。早点睡吧。”

闻雨答应着，曾一山走出了房间，他们早就分房睡了，互不打扰。

曾一山走了之后，闻雨把腕表拿出来，她一直在尝试把腕表调成震动模式，但根据说明书的操作说明，好像还挺复杂，她调了半天也没成功。今天已经被恬恬发现了，这腕表声音还不能关闭，真是气死人了，什么破设备，本来是悄悄地监测孩子的情况，结果弄这么大动静，尽人皆知，这算哪门子秘密武器啊！闻雨生气地把腕表扔在地上，但又怕摔坏了，赶紧捡起来，压在枕头下面，反复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记着出门带上，千万不能再落在家里了。

五、歧路 归途

恬恬还在为妈妈的身体担心，出门的时候还和妈妈拥抱了一下，这一抱，让闻雨眼泪都下来了，她多长时间没和孩子拥抱过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孩子，那感觉就像是对恬恬的背叛，她想停止这场所谓的实验。

一上午，恬恬都心事重重，她担心妈妈真的得了重病。课间，恬恬望着窗外发呆，突然听到和妈妈的腕表一样的声音，她寻声望去，看到同学王一酷手里拿的正是妈妈那种腕表，她拿过来仔细看了又看，上面的波形图和妈妈的腕表非常相似，只不过颜色不同。她连忙过去问：“王一酷，你怎么也有这种腕表，你心脏不舒服吗？”

王一酷被问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什么心脏不舒服，你肯定搞错了！这是情绪芯片监测器，是我爸的实验室研发的。这是我趁他不注意，从他的书房里偷出来的。”

“情绪芯片？”恬恬完全不知道王一酷在说什么。

“对啊，我告诉你，这可是现在最新的脑机科学，往大脑植入能感知情绪的芯片，这个腕表上就能反应出来，腕表的波形图就是情绪变化的曲线，黄色波代表高兴激动，绿色波代表宁静平和, 红色波代表愤怒紧张，黑色波代表悲伤难过……我把芯片植入了我养的小仓鼠脑子里，我在学校就能监测它的情绪……”

“植入大脑？”恬恬听了像触了电一样，使劲地晃着自己的脑袋，好像能感到脑袋里有东西似的，她飞奔出去，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你的腕表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想好了再说，不要再骗我！”恬恬语气强硬，闻雨听得心头一紧，与此同时，她的腕表响起刺耳声音。

“恬恬，你听妈妈说，那个腕表是监测你情绪的，你前一阵站在楼顶吓坏妈妈了……”闻雨急切地解释着，她今天本就想停止这一切，没想到恬恬这么快发现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金属重重的撞击声，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闻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她迅速地给吴老师打电话，让老师赶快找到恬恬，自己以飞一般的速度奔向办公楼外。

电话那头，恬恬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成了碎片。她没有多想，径直跑向教学楼顶，她的眼泪肆意地流着，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头，甚至想要破坏自己的脑袋，要把那该死的芯片从自己的脑子里剔除出去。恬恬第一次感到心痛，那是被最亲的人背叛的心痛！刚刚她还在担心妈妈是不是得了重病，可转眼就被妈妈背叛！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她深深地忧虑，害怕失去妈妈，虽然妈妈给她太多压力，但她爱妈妈，她无法想象没有妈妈的日子。但此时，她没有了任何忧虑，她只觉得心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监视自己？她只不过想要她多陪陪自己，多和自己聊聊天。她希望被妈妈抱着，就像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那样温暖；她希望和妈妈说说笑笑，就像小时候看到妈妈笑起来好看的样子。可是她多久没有和妈妈拥抱过了，她只有躺在被窝里想象妈妈的怀抱；她有多久没看到妈妈笑了，妈妈总是板着一副脸，不管她多么努力，妈妈都不满意。她站在楼顶看着底下绿茵茵的草地，她感到自己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随时可以被风吹走，她只要轻轻一跃，一切烦恼都结束了。

此时，她看到爸爸在草地上朝自己招手，爸爸冲她喊道：“宝贝，你站住不要动！爸爸来了，爸爸马上就到！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还要一起看星星呢，我们还要一起去海边游泳呢，我们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完成呢。”

她想到那天在小区天台上和爸爸一起看星星，她喜欢星空，那么辽阔浩瀚，无边无际，她从小想成为一名宇航员；她也喜欢游泳，在水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年夏天，他们一家人去浮潜，海水那么清，她看到五彩斑斓的珊瑚和小鱼，好想自己也变成了一条小鱼……

她看到妈妈在楼下的草地上，掩面而泣，很快妈妈摘下那个腕表狠狠地摔在地上，用鞋跟用力地撵，想要把它撵成碎片。

她的悲伤再次袭来，很长时间以来她都觉得妈妈不爱她，她的忧愁与难过妈妈都不在意，只在意她的成绩。此时，有一阵风吹过，她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花香，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突然，她被一只大手猛地拉进怀里，温暖的双臂包裹着她，她不用睁开眼睛，她知道是爸爸，她紧紧地搂住爸爸，爸爸哭了，眼泪滴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