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黄六月
五月五的杏儿
还同失恋一样酸涩
八百里秦川的麦浪
翻过秦岭
朝西垂古镇漫上来了
父亲有些慌张
手里的镰刀、跃跃欲试
他的眼里
一面面黄旗迎风招展
他默默祈祷天空平安
麦杆的骨节响起来
让一家人坚固成丰满的样子
这是他年年的心事
他把腰弯进六月
比镰刀还锋利
把一茬茬年景揽进怀里
我们渐次完美地长大
说那些日子好
头上会冒汗
说现在日子也好
眼里隐着泪
丰盛的夏天
玛瑙花不会飞
一朵朵都长出蝴蝶的翅膀
在地埂上炫耀她的盛夏
大柳树上的知了
前世唱过的那首歌
今生还唱着
旋黄鸟把大黄杏叫醒
满山遍野的穿戴都大黄大绿
万物各有自我。从座而起
一齐来到六月
我偏爱倔犟的驴
尽管他的大板牙不断地啃噬我欢乐时光
我也爱温顺的老黄牛
他的脖颈上磨出我们艰辛的日子
树上有多少鸟
地上就有多少种花
蚂蚁知兔子都一样富有
小草和莓子一样丰满
当我把草帽挂起来
夏天就掠过我的头
朝远方飘去
美丽的夏夜
月亮坐在郑家堡子上
白茫茫的头发飘下来
披在村庄
大杏树上的麻雀
盖着三寸月光睡着了
小河子里青蛙的鸣叫跳起来
又落进美丽的夏夜
亮晶晶的星星在草尖的露珠里闪烁
一条小路从麦地里退回来
伏在母亲的磨刀石下
母亲的油灯还在舐食宁静
她忙得七天没有梳头
白云隐月
山峦和瓦房都进入幽深的禅定
六月的麦地
麦地里
麦在大姐的笑容里欢叫
瓦罐里的凉水
把她舌尖上的炎热逼下去
阳光里的火焰
温柔地在她背上烧烤
六月。她是母亲最好用的镰刀
她的身后、壮实的麦束着腰带
卫士一样地站着
草帽里渗出的汗浸透了她的青春
还有我、还有八捆麦搭成的响午
我一手捏着蚂蚱的大长腿
一手提着夏天的梦想
遍地金黄。麦茬痛炊烈日的辉煌
父亲把麦垛起来
宛如大地母亲高耸的乳房
宛如空旷的天空下
既将升起的人间烟火
蓝天白云
每个人的心里
埋着一个故乡
那是灵魂的摇篮
童真像夏花一样怒,放
故乡的天空俯得很低
似乎要给每一只蚂蚁
都戴上一顶碧蓝的帽子
故乡的云是一双双洁白的手
抚摸牛羊清晰的叫声
故乡的风没有肉身
紧挨着我的心
远方的地上霜
像陈酿的白色之火
窖藏着热烈的悲凉
一地麦黄。已经上锁
柴门上的空寂、关着月光
欢乐的时光锈迹斑驳
窗台前再没有母亲的梳妆
屋檐下安居的燕子啊
可曾听见过
我们雷鸣般的思念
樊钢,天水秦州人,喜欢阅读,诗歌爱好者。诗是心灵的翅膀,由此获得了一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