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啊,科尔宾先生。
我知道您可能并不想说话,就和您平常一样。不过我斗胆问您,您为什么保持沉默呢?
我是很了解您的,科尔宾先生,如果非要问我为什么我这样了解您的话,不妨看看我住的地方吧,我住的地方是您亲自装修的,看上去富丽堂皇,不是么。
不过可能您并没有注意到,但我注意到了,有个地方掉下来一块墙皮,就在您很久没有碰过的吉他的左手边,那块墙皮还闪闪的发着金光,但看墙面上的破洞里,科尔宾先生,您一定没有注意到,里面已经发霉发臭了。您没有注意到的事,我却注意到了,所以很可能,我比您自己更了解您。
所以话说回来,您为什么保持沉默呢?我猜测,只是猜测。我猜您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吧。您想着,啊我已经这么大年龄了,不论其他,仅仅是年龄摆在这里,就应该有一些份量了。不过您心知肚明,只要您开口,所有人就都会立刻发现,您的脑子空空如也。实际上您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开口,您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是么。不过您放心,您大可以安心的沉默着,坐在靠中间的舒适的沙发上,深深的坐进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自信神情,就好像他们说的东西您早就知晓了一样。除了我,没有人会认出来的,如果谁向您提问,您也不必慌张,您早就做好了准备,因为您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所以即便是谁问到您的头上,您也可以故作谦虚,您知道,谦虚意味着您懂得此事但放低姿态,而故作谦虚,我想这是您的拿手好戏了。所以您尽可以说出您不懂的实情,再拿出您常用的神态点缀一番,一切就毫无破绽了。
如果您觉得我说了这么多终于要结束了,您可以收起羞红的脸忘掉这一分钟的耻辱,回到您正常的面具底下生活,您就错了。先生,我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您到底是不是一个失败者呢?
人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我想您也是吧。坦白的说,您看到朋友们混的风生水起,您的内心真的能保持镇静吗?我知道您有很多理由,您想说这是您的选择,但实际上真的是您的选择吗?您的固执与独断,才使您被迫的走这样一条路的吧。就像我说的,科尔宾先生,我比您自己更了解您,您的伪装在我面前不堪一击。我猜测,又是猜测,您只是想让自己的现状看上去好看一点,对吧。您把自己都快骗过了,但您骗不过我,我有着鹰的眼睛,科尔宾先生,我能看破您的一切。您一直在试图淡化自己对钱的欲望,并把这种淡化描述成自己主动为之的,但是啊,在我看来您十分可笑啊先生,假如您没有拥有过,您又如何得出这种东西不重要的结论呢?而且您可能这辈子也不太能拥有了,您已经把自己骗过了。不仅仅是钱,先生,您所看不起的很多东西,实际上只是您根本不可能得到啊。不过这并不妨碍您继续装作清高,先生,和刚才一样,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您大可以继续说着权利是糟粕,金钱如粪土。没有人会质疑这件事,甚至大多数人都会赞同这件事,先生,要知道,大多数人和您是一样的。
我不得不说,我说的话有些太重了,但我希望您还坚持得住,因为我还要继续说下去。
下面我的问题是,您在扮演什么呢?从上面的结论,我想您可能已经认识到自己实际上就是个平庸的失败者了,倘若您还没有认清这件事,那您尽可以回过头再读一遍我说的话。但我们知道,并不是所有经济上的失败者都是失败者,穷困潦倒的大文学家大艺术家遍地都是,所以我猜测,还是只是猜测,您是否只是在扮演着什么呢,因为作为普通人您实在是抬不起头,所以就想方设法给自己安上一个小说家音乐家的帽子,不过先生,您应该很清楚您的水平,莫说是小说家,就算是小说读者,您也称不上是多好。而您写的东西,先生,您的写作水平,可能连网络小说都驾驭不了吧。当然,我知道,就连我,现在在这里夸夸其谈的我,也只是您笔下的一个人物,您创造了我,用我来狠狠的贬低您自己,再把这份自我批判公之于众,您想要激起看官的同情,让他们觉得我是在胡说,让他们觉得科尔宾先生并没有如此不堪。您是在用什么心理学的技巧吗?先让自己一无是处,再从粪坑里淘出些金子。如此一来,贬低就变成了称赞,您创造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是科尔宾先生,您可能刚刚意识到,您已经失去对我的掌控了。您的良苦用心就这样被我翻出来摆在桌面上了,您千方百计想藏起来的东西,就如我说的一样,科尔宾先生,我有着鹰的眼睛,您的伪装在我这里无所遁形。
您可能已经想要逃跑了,但您做不到了,因为现在是我掌控着您。接下来我再来揭开您的下一层面具吧。经过此前我的寥寥数语,您可能已经千疮百孔了,但这还不够,先生,我要做的是将您的伪装全部毁掉。让您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让看官看清楚您究竟是什么。不妨先来看看您还在沾沾自喜的东西吧,我们来看看,您在运动在学钢琴和跳舞。很好,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的形象就这样被您竖起来了,我想问的是,您喜欢这些东西么?还是说您只是想树立一个这样的形象,想要借此来撑一撑您贫瘠的人格,想要靠这些来骗到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和您相伴余生?先生,我正在撕下您最令人作呕的伪装,您需要忍一忍,这很疼。请您对着镜子审视一下自己吧,一个失败者,一个想要给自己脸上贴些高贵标签的庸人,一个而立之年离异的残羹冷炙,一个自私自利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个对几乎是至亲的人的死亡而无动于衷的恶魔。
先生,请振作起来,我讲话是需要您的手指的,请尽力抬起他们继续敲打键盘,我知道您可能用尽了力气,但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所以请您务必坚持下去。
您在这个年纪开始向往爱情,这很奇怪,因为在您还有资格向往爱情的时候,您选择的是让自己烂成一滩泥,唯一爱过您的人终于也无法忍受您之后,您开始向往爱情,这实在是可笑,您自私的尖牙利齿已经戳破了您的面具,究竟您是想要爱情,还是因为您的所作所为使您得到了报应,陷入孤寂,而您又无法忍受这种孤寂,所以才渴望有个人陪您呢。您是最喜欢做思想实验的,但不瞒您说,您做的思想实验我这里都是记录在案的,我承认您的内心称不上十足的恶,但您过往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也使您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科尔宾先生,认识自己总是很困难的,但在冥冥之中,也就是我,您可以看到,实际上我能看清楚很多东西,如我所说,我拥有鹰的眼睛,您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我却都切实的看到了。您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印象,在我眼中清晰无比。所以我出来了,先生,我几乎杀死了您,但这并没有恶意,您知道这是不可能杀死您的,而杀不死您的,会让您更加强大。我在这里让您看清您的高傲是多么不堪,您的自我认知是多么扭曲,您只是在自命不凡,给自己套上一些伪装,这伪装甚至连您自己也快要认同了。但您一定要看清楚,您并没有生存在真实之上,您并没有做自己,您只是一张面具,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副空壳,科尔宾先生,和您的脑子一样,您的身体也是空的。您的整个人,都是空的,您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