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们屋里的两个队和另一屋里的两个队共同筑的一段大堤提前完成了,经场部检验合格。第三天早晨,大家都不理集合哨。除我外,都赖在被窝里不起。等大队人马走了后。突击队的领队和党委书记亲自来敲门。我因每天一早要大便,所以早就起来,大家不起,我自然不动。这时,我去开了门。党委书记进门第一句话:“同志们,辛苦了,工作上你们为大家作出了榜样,场部十分肯定。今天,这时候,八点多了,是不是该起来,食堂里粥和馒头还给你们保温着,先吃了早饭,我们再说,行吗?”这样,大家不好意思了,四位队长先起身,于是大家窸沥窣落地都起来了。书记和领队看大家起来了,也就退出去了。不过,领队在跨出屋门前,回头说了句:“四位队长,吃了早饭先到队部来一趟。”就有人说:“队长们要挨批了。”有人说:“怕什么,我们完成任务了,还跟着去混吗?混,不是要妨碍别人干活了。”
我们二屋、四个队的队员,在吃了早饭后,不约而同地在队长们走了后,也都纷纷出屋,大家一议论,我出主意带了工具包括那沉重的夯到队部去。女同胞们闻讯也都跟了来了。到了队部,大家闷声不响地静静等在队部门外。不久,队部的门吱地一声响,我们的孙队长出来了,他脸色平和,看到大家笑了笑。大家的心才舒展了。纷纷问他:“怎么样,挨批了吗?”他说:“有新任务。”这时,队部门打开,领队、书记和一位技术人员率先出来,后面跟着七位队长。当领队、书记看到大家时,领队伸出右手大拇指摇了摇:“好!你们是突击队的突击队。”书记看到此景此情,也连连点头:“好同志,真是一群好同志。”他们来到我们面前站定,还是书记说话:“同志们,好样的。我不说废话了。本来,大堤工程至多今、明两天就都能完成,原本就要挥师筑内堤。那里,我们去踏堪过,有一段是淤泥地,那里可能难做些,队部曾讨论过多种方案,苦于条件,都难实现。现在有了同志们这样的精神,好钢用在刀口上,请同志们先上,去试探摸索,用什么方法能克服这个困难。谢谢同志们。”大家神情各异,因为心里没底,故无声。接着,技术员带路,带我们到那儿,领队去了大堤上。
到了那儿,土软软的,我和汪立成担着的夯放下时,夯就坞下去些。人踏上去软软的。依旧有书记、技术员带着八位队长去划定段落。再到挖泥处,那里的泥更软,人一脚踏下去,脚就坞下去,旁边的土会高些起来。要开工了,书记从爱哭的姑娘肩上拿了扁担,将簸箕放在孙队长面前,让他装泥。孙队长的锹插下去似比大地工地上要轻松些,加上一脚时,他的人矮下去些,要将那块泥往上起时,就不容易了,泥泞很得,像糯米团一样。取第二块泥时,他改变了方法,锹斜的往下插,这才好些。书记挑起担子,整个人往下坞了些,他拔出一脚,后脚坞下更多,当前脚着了第,拔后脚时,前脚又坞下去了,举步维艰,这样一脚一脚的到内堤,再返回,一个来回花了十分钟。众人面面相觑。他说:“确是很困难。但这内堤是一定要筑的,它将是通往崇明的一条主通道。同志们,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在大家齐心协力下,一定能完成这任务的。”这时,一位通讯员急急奔来,到书记身旁,急速地耳语了几句。书记对我们说:“大堤上有点事,我和技术员需马上去。拜托大家了。”他
们前脚走,我队场地上跟着哭声起。大家没心思去理爱哭的姑娘。我想起在厂校补习初中的物理学时,那位与我同年龄的陈睿奋,她用食堂里的大搪瓷碗盛了满满一碗松松的泥土,放上一粒天平称的砝码,立即坞下去一半,然后加块小铁皮在砝码下,再放上就不坞了。来说明面积小,压强大,面积大,压强小的道理。而我们几乎人人穿的都是跑鞋,加上重担,每一步都困难。若有木板铺在路上,那就没问题了。可,这是不现实的。若能换双底面积大些的鞋——崇明蒲鞋,也可能好些,但也不现实。这个上午工效很低,工效低的另一原因,那泥挑到要筑的内堤处,很难将它耙开,再一夯,就不见了堤的增高,与地一样了,等于白挑了那些泥。这使人气馁沮丧,在吃午饭回队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能增加面积?压强小了,就不会坞了。另外,这泥不是又泞又粘么,怎么利用它的特性呢?
吃了饭,午休后,出工的路上,我与孙队长同行,提出了一个想法:我们不用扁担挑泥,将泥放在簸箕里,拖着走,这样人的重量减轻了,面积又增加了。孙队长同意我试试。一试下来果然行,双脚不坞,可以较轻快迈步,重量在簸箕里,簸箕底面积就大得多了,我跑了三、四个来回,汪立成才将一担泥挑到堤上,大家一看,这样省力高效,纷纷效仿。另外,我与邬副队长也商量了下,让他给我们指定地儿,将整块泥放上,像砌墙铺路似的,紧挨着不漏一丝缝隙不用夯,也就不会往下坞了。这样我们队的效果很快显现。我们同屋的那个队很快学我们的样,另屋的两个队他们来看过,不敢学样,怕被上面知道了挨批。第二天,他们可能昨夜讨论过了,因为差别明显,最主要是人省力,于是照样干了。
当三天后二月一日,大部队来时,我们筑的内堤已经有了高度,初具样子了。二月七日我们四个小队基本完成,只差堤顶面的平整了。场部技术人员来看了,高度是够了,其中一人说:“能经得起检验吗?我要戳洞管水看漏不漏。”大家心里没底,我说:“你就测试呀。”他让人把铁杆拿来,还提了一桶水,在堤顶平面梅花式戳了五个洞灌了水,那些水很争气,纹丝不动,并不渗水,十分钟后,他点头认可了。一下子大家欢呼雀跃。这样,我们四队又提前两天完成任务了。
这晚在宿舍里大家商量了八日、九日是否还要出工?我说:“请八位队长这就去大队部问讯一下,看那儿进度最慢的,我们一起去帮个忙。立即有人肯定我的提议:这叫主动出击,打主动仗。”队长们走了,我就钻了被窝。在气急败坏中醒来,是汪立成将我鼻子捏住硬让我醒来。电灯亮着好多人在匝嘴,有人说“真好吃”。汪立成将一瓶豆瓣酱在我面上晃动:“起来吃吧。”“几点啦,天亮了?”“刚刚八点钟,我们还没睡了。”原来队长们商量后果真去大队部主动请缨,得到书记和领队的肯定,经商量,根据工程的进展情况,就要我们四队分别到几个稍许落后了些的地方帮上半天忙就可以了。同时,后勤部将剩余菜金买了批豆瓣酱给每人发了一瓶。辣酱一到手,大家就打开吃了,用汪立成的话来说:“大家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我迟疑着,禁不住大家的蛊惑,也将一瓶辣酱吃了。再躺下时,汪立成瞬着眼睛在我耳边与我商量:他回上海后,拿了工资就回苏北老家去,春节里叔伯兄弟要结婚,他想向我借我的列宁式棉袄穿回去。我答应了,对他说:“你回来后,帮我送到洗衣作坊去干洗一下,钱我来好了。”他满心欢喜地应承了。说好十日到上海,十一日上午厂里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