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文明的产生,溯其根源,大概都是从神话开始的。无论是中国、埃及、巴比伦、还是古希腊,都有其独特的神话故事流传。这些神话故事从早期的口耳相传,慢慢演变,最终融入各个文明的血脉,成为其文明渊源的独特特点。然而,随着历史的迁变,不同民族和文明会融合或者衰亡,而那些神话故事也会随之淹没和消亡。迄今为止,流传最广,影响后世最大的神话体系当属希腊神话和中国传说了。
西方文明自工业社会以来,成为影响世界的最活跃的文明体系,其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社会习俗、宗教信仰,不断地影响世界的各个地方,尤其在十八世纪英国日不落帝国的影响下,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受到以英国为首的西方文化的影响。而提到西方文明,则不得不提古希腊神话。众所周知,西方文明的两大源头是“两希文化”,即古希腊文化体系和希伯来圣经体系。而在古希腊文化中,神话是他们价值观的体现,具有重要作用。
古希腊神话最初也是来源于口耳相传的故事,最早的比较有体系的传说主要是以公元前九世纪的《荷马史诗》为代表的特洛伊传说,后来又不断有许多戏剧描述古希腊神话故事,如《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俄底浦斯王》、《美狄亚与伊阿宋》等。这一些著作丰富了古希腊的神话体系。然而由于零星断点,古希腊神话也一直显得比较杂乱。有鉴于此,十九世纪德国作家古德塔夫·施瓦布汇整了古希腊神话故事,编著了一部《古希腊神话故事与传说》,成为后世学习和了解古希腊神话的重要著作。此次参看的便是这部著作。
本书主要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总体叙述古希腊的神话传说,各篇篇幅不大,主要讲述神话各人物的来源、大致故事及产生背景。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普罗米修斯、丢卡利翁、欧罗巴的来历、俄底浦斯传说、美狄亚与伊阿宋、忒修斯、七雄攻忒拜等。这些故事对希腊神话各神的特点及故事作了描述,让我们能够看到那些古希腊先民的独特想象。
第二部分讲述特洛伊传说,主要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故事,这部分详细叙述了特洛伊战争的发生、经过、结果。故事从三位女神赫拉(宙斯之妻)、雅典娜、阿伏罗狄忒(爱神)争夺代表最美女神的“金苹果”开始。当时,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受宙斯之命作为最美女神的评判人,三位女神都希望帕里斯选中自己,分别许以权利、智慧、美色作为报答。最后,帕里斯将金苹果赋予阿伏罗狄忒。于是,阿伏罗狄忒让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海伦(斯巴达国王的妻子)爱上帕里斯,并跟随他逃离希腊。这直接导致了希腊联军与特洛伊长达十年的战争。因为一个女人发生如此浩大的战争,在各传说故事中也实属少见。这部分内容非常精彩,各个人物描写细致,性格描写、心理表现都刻画得很有古希腊神话的独特性。如阿伽门农的骄狂幼稚,作为一个联军统帅,却因为要体现自己的权势,去和阿克琉斯争夺一个女俘。而阿克琉斯也同样难以理解,因为女俘被夺拒绝出战,哪怕自己军队将士血流成河也不顾。这种夸张的人物性格也从侧面让我们了解到古希腊先民的个人自我主义的突出。战争最后,希腊联军使用木马计,取得了胜利。然而整个故事是悲剧的,从女神的欲望,到人间的战争,都显示出那种放纵争夺后的悲哀画面。故事结尾,作者写道:“这场巨大的战争除了特洛伊的废墟和几艘载有返乡的英雄和被俘的特洛伊妇女的船之外,什么也没留下。风暴使这些返乡的英雄四处漂泊,费尽千辛万苦才重又抵达希腊海岸,而他们中只有少数的胜利者得到了真正的幸福。”这也是人类所有战争都具有的悲壮性,战争都是两败俱伤,很少有人真正获益。从这个角度讲,特洛伊战争用传说故事的方式,给以我们很大的警醒。
第三部分则讲述俄底修斯返回希腊的故事。对应《荷马史诗·奥德赛》。俄底修斯是希腊联军有名的智者,先后两次提出了决定时局的关键办法。第一次是在应对海伦众多求婚者的争斗中,提出了共同保护盟誓的巧妙办法,使得一场因为求婚的纷争变为盟国相互保护的盟约。后来又在希腊联军久攻特洛伊不下时,想出了“木马计”,帮助希腊联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部分故事就像是俄底修斯的历险记,给读者带来爱琴古岛的种种新奇感受。其中的风袋、塞壬女仙、山洞食人怪物,尤为特别。由于俄底修斯久未回归故乡,大家都以为他已死去,于是很多人去他家里向他妻子求婚,最后俄底修斯智斗求婚者,将他们赶走,也突出表现了他的睿智。这个故事也反映了一些古希腊的风俗,比如那些求婚者吃住在俄底修斯妻子家里,这也算是一个特别奇怪的风俗。
第四部分讲述坦塔家族的后代故事,坦塔家族是希腊神话中一个受诅咒的家族。其始祖坦塔罗斯是宙斯与女神普鲁朵之子。然而由于坦塔罗斯自负骄狂,想要测试众神的神力,将自己的儿子杀死做成佳肴献给众神。这惹怒了宙斯,宙斯决定要惩罚他。坦塔罗斯被打入地狱,站在一滩池水中间不得动弹,眼前有水不能喝,有果子不能吃,年复一年忍受着饥渴的煎熬。后世把“坦塔罗斯的苦难”喻指为能够看到目标却永远达不到的痛苦。于是,从坦塔罗斯开始,坦塔家族便开始开始受到神的诅咒,后代的结果皆不是很好。阿伽门农是坦塔家族的后代,此部分也主要讲述的是阿伽门农的故事及其结局。
阿伽门农为希腊联邦迈锡尼国王,特洛伊战争中担任希腊联军的统帅。在战争伊始,由于得罪了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希腊远征军屡受大海风暴侵袭,损失惨重,阿伽门农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女儿献祭以消除狩猎女神的愤怒。但这导致他妻子克吕泰涅斯的愤恨。后来阿伽门农战争结束后返回,克吕泰涅斯便与情人埃奎斯托斯一起谋害了他。他的儿子几经磨折,才终于为其父报仇。这部分也算是特洛伊战争主角的续后,也让我们看到战争主帅的结局。
第五部分讲的是埃涅阿斯的故事。埃涅阿斯是特洛伊王族之子,虽然不是长子,但也被赋予了极大的尊崇。在特洛伊城被攻陷后,埃涅阿斯眼看城池被毁,无奈带着自己族人开始逃跑,在爱琴海上几经漂泊,最后到达了神喻的拉丁半岛,在此开始了特洛伊人与拉丁人的融合。这段故事比较精彩,有逃亡的各种经历,有特洛伊人与拉丁族人的争斗和融合。埃涅阿斯带领特洛伊人从登上拉丁半岛到与拉丁人融合一起的各种磨折,体现了古希腊时代的氏族独立性和外来民族融合的艰难。特洛伊人最后与拉丁人融为一体,成为拉丁半岛的主人,埃涅阿斯也被尊为罗马人的始祖。
凡读神话故事,我们通常感到的是惊异和好奇,远古时代的人们对世界描述的独特奇幻常让我们耳目一新。但对于古人来说,创造和描述这些奇幻的事物,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世界的初步解释。如天地的开创、人类的起源、地理地势的遐想解释等。希腊神话有普罗米修斯造人,圣经里讲上帝造人,中国神话讲女娲造人,这些都是源于对人类自身来源的解释。只是在表现方式上,各有差异。古希腊神话强调人神共生,将古希腊人自身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映射到神上去。所以我们会看到希腊神话中的“神”不是我们想象的正义、理想的化身,神与神之间关系混乱,神与人之间错综复杂,显得比较紊乱。人与神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都赤裸裸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比如宙斯的好色、赫拉的嫉妒、酒神的疯狂、人神的随意结合,这些都让我们看到别样的神话模样。但同时这也反映出古希腊人的古朴。恩格斯说:“古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也是说希腊神话质朴地反映了早期希腊人对自我关系的描述与认识,而不像其他的神话,很大部分经过后世加工,赋予了一定的理想的价值观念。
另一方面,古希腊神话中很多故事都带有哲学上的思索,比如“潘多拉魔盒”探讨人性之贪婪,“斯芬克斯之谜”讲述认识人类自身,“俄底浦斯情节”讨论宿命与人生,“争夺金苹果”描述人的嫉妒与争论等。这些对人性的思索,对人生难题分判的命题,增加了神话的厚重性,也对后世有很大的启迪。而这也是古希腊神话所带给我们的很有意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