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五个堂哥,大哥二哥因为年龄差距大,没怎么在一起玩过;四哥因为性格不合,也没有太多交集;三哥和五哥是亲兄弟,从小带我玩,我们三个关系最要好。我要讲述的,是三哥的故事。
三哥大五哥二岁,大我三岁。很小的时候,三哥家境是比较好,他爸爸也就是我叔叔开大货车运送货物,经常跑长途,虽然辛苦,但回报也可观。每次出差回来,叔叔带回外地的好吃的,三哥总会喊上我一起吃。小孩子容易满足,一颗糖也能乐上老一会儿,已经不记得吃过些啥,但却清楚的记得当时彼此开心的样子。
幼儿园是跟五哥一起上的,那时候的孩子,上学还不需要父母接送。三哥上小学,要路过幼儿园,每天上学左手一个五哥,右手一个我,就这样走了整整一年,走到我们俩也上了小学。刚上小学那会,三哥还是牵着五哥跟我的手走,结果被邻居家的大个子孩子嘲笑:“这三个人怎么像小姑娘似的,还拉着手走!”三哥听了很生气,把我俩的手一松,愤怒地喊了句:“TMD,说谁呢!”五哥跟我也学着喊:“TMD,说谁呢!”声音干脆洪亮,整齐划一!大个子不识时务,嘴硬地回呛:“说你们呢!”“上!”三哥像一个果敢的将军,面对挑衅,没有丝毫犹豫;五哥跟我心领神会,撸起袖子,一起扑向了大个子……这是我打过的第一次群架,确切的说是群殴。事后,我做了深刻的反省,对自己当时的行为表达了不齿:自己真是太胆小了,下手太TMD轻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太TMD可惜了!
从那天起,我们三个再也不拉着手一起走在路上了。
三哥是我们三人中最富有的,因为他的零花钱最多,他买八块钱的bp机腰表,五哥跟我就只能买两块五的电子手表,他买十几块钱的游戏机,五哥跟我就只能跟在他屁股后边看他玩。电子表不能共享,但是游戏机可以,三哥玩累了,就让我俩玩一会儿,坦克大战、俄罗斯方块、贪吃蛇……三哥看五哥跟我玩的高兴,也不急着要回去,就坐在我俩跟前看着,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指挥着我们向左转,向右转。
三哥思想进步,总想着自己能快快长大,长成大人模样,好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三哥开始偷偷的抽烟。叔叔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烟,自己不舍得抽,放在柜子顶上准备待客的,三哥趁家里大人不在,让我放风,让五哥费老大力气爬到柜子顶上偷烟。五哥摸出一包烟丢下来,三哥潇洒地吐起烟圈,像个悠闲的将军。五哥在柜子顶上下不来,吓得哇哇大哭。后来费了老大力气,三哥跟我才把五哥从柜子顶救下来。也就那一天,我抽了人生中第一支烟,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又伙同三哥和五哥抽了几次,直到被叔叔发现打了屁股,我的烟民生涯结束,并至今还未回归。
三哥为人大方,在伙伴中有口皆碑。学校门口来了一个卖棉花糖的,三哥用攒了一星期的零花钱买了一团,正准备美滋滋地享受一番,被路过的同学看到了,你撕一块,我扭一朵,最后,三哥手里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竹签。强忍着眼泪的三哥,舔了一下手中的竹签,委屈地赞叹道:“棉花糖真TMD甜!”
小学的后边几年,慢慢长大,跟三哥在一起玩的时间少了一些,但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他家玩的。打够级、玩保皇,看碟片、听磁带,唱卡拉ok。那时候流行家庭影院,其实就是电视机+影碟机+功放机+音响,拖着长线的麦克风,一群小伙伴鬼哭狼嚎的唱着《愁啊愁》《好汉歌》《星星点灯》《两只蝴蝶》。当时的哀嚎成了今天的爱好,ktv成了我常去的地方,并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唱得就比许巍差那么一丢丢。曾有段时间每周一次或两次去同一家ktv,连服务员阿姨都认识了我,一看到我就挥手朝我呐喊,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凯旋的将军。
如果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三哥也许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笔下了。2002年,三哥15岁,初三毕业,五哥13岁,正上初二,农历正月XX日,谁都没有想到的灾难,叔叔出车祸离世。整个家族陷入了悲伤,逆流成河。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一切来得措手不及,没有彩排。三哥和五哥哭了,那么无助,不谙世事的年纪,却承受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悲痛。
叔叔去世后,三哥离开了校园,稚嫩的肩膀开始挑起家庭的重担,像一个战场失利的将军。这不是一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故事,曾经的日子因为叔叔的辛勤工作,三哥家过得并不拮据,但现在,一切都要从新开始。
我不是一个擅长写悲伤故事的写手,哪怕是纪实;我更不想把一些太过窝心的桥段拿出来晾晒,这个世界不缺少悲伤,2002年之后的十年生活,请允许我用四个字带过:往事如烟。
2012年的农历的正月XX日,三哥的女儿出生,这一天,是叔叔的第十个忌日。三哥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短短四个字:悲喜交加……
在外求学这么多年,虽然跟三哥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家,我都会去他家玩一会,聊聊近况,说说过去,侃侃人生。这几年因为钢铁市场萎靡,靠钢材支撑起来的家乡经济衰败的一塌糊涂,公司倒闭的一个接一个,三哥的工作也跟着换了一个又一个,虽然靠自己的努力学了一些技工技术,但却始终找不到理想的落脚地。三哥曾尝试自己开店,却因店址选的不理想而中途夭折,也曾到外地去闯荡过,却因人心不古而被迫回来。我为三哥感到悲愤,命运太过捉弄人,三哥只是苦笑着,眼神里写着两个大字:无奈。
现实的生活里没有《平凡的世界》,“金黄的洒满一地,我们已经不再青春年少。”饱经沧桑的三哥,承受着比主人公们更大的苦痛。于他,平凡的世界是一种奢望。
上午过去跟三哥聊,他说想出去闯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三哥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三哥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只是想寻求一丁点的支持,来坚定自己的想法。毕竟女儿才三岁,孩子需要他,但生活的拮据又羁绊着他,不舍得离去,却又不得不离去。
离开,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归来。也许哪天,在你的城市,看到三哥,请代我说一声:哥,一切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