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冬天,在这个南方的城市,没有北方纷纷扬扬的雪,却冷得人发抖。似乎我在那厚厚的被窝里才能找到仅有的温暖。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亲爱哒,在么”
“嗯哼,咋啦”
“你下个礼拜天有空么”
“下个礼拜天。。几号啊”
“14号”
“哦。。sorry啊,有约啦”
“诶。。。情人节竟然不跟我出去,你找到男朋友啦”
“没有”
“快从实招来”
“别闹,我再睡一会儿。。晚安”
“喂。。喂。。。”
没有理会某人八卦的问题,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头狠狠地买到枕头里,鼻子却很酸。
原来已经三年了,那么快,就三年了。
“喂,奶奶”调整好我的情绪,哦不,应该说将它隐藏电话中有一些扭曲的声音背后。
“誒,怎么了,最近身体好么”
“嗯,我蛮好,下周日我们出去逛街吧”
“身体好就好,下周日的话你没事么”
“嗯,没事,下周日情人节,我们老样子去那里吃”
“好”
“……那。。。就这样吧,奶奶注意身体,下周日见。。。再见”
“恩,再见”
“嘟——嘟——”
听着冰冷的提示音,这个冬天的被窝也越来越凉了。
我开始找礼物,可是临近情人节都是些玫瑰,巧克力,没有适合她的。很快这一切就变成过去式了。
最后,我买了一套发梳,不算精致,但是在木雕的花浮于梳子表面又盛开在她的华发间时 ,我知道这套发梳是合适的。
坐在餐厅里不算角落的位子上,灯光也算不得昏暗,别桌上的情侣情意正浓,却也能感受到一些打量的目光扫过我与奶奶之间。
我从未后悔坐在这张桌子上,即使我的闺蜜极力地邀请。因为这是个念想,去怀念一个离开我们三年的人。
五年前,爷爷在夏末查出患有心脏病和一系列糖尿病的并发症,奶奶就陪着他,守着他,一守就是一个秋天,到冬天,爷爷的身体慢慢好转了,就回到了家,在家过了春节。爷爷的生日便是春节附近,而那年正好在年初三,而又因为初三太忙,一拖就拖得没了时间。在春节临近尾声,崇尚西方文化的爷爷,故弄玄虚地请奶奶来了西餐馆,而这一天就是五年前的情人节。第二年冬天,爷爷决定做心脏搭桥手术,在开刀前两周,拉着奶奶又在这家西餐馆吃饭,这是第二年的情人节。爷爷却因为开刀前因为一小处伤口感染,高烧不断,没能挺过来,在春雨冲刷那个冬日的沉闷的时候,去了。
爷爷去了以后那年情人节,我正巧住在奶奶家,她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得像个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我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哭完了,她带着我来了这家西餐馆,跟我讲他们在这里发生的故事。我看见她盯着他们坐过的座位发愣;看见她叫了几个原来的菜,却说着味道没变时的失神;看见了她抑制不住的眼泪用纸巾重重地抹去留下一片红痕。
再一年的情人节,她说起想来吃西餐,我就又和她一起坐在这里,她点的还是跟去年一样的东西,然后两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地吃,小心翼翼地聊着。
今年的情人节,我带着她来了,先一步点菜,还是熟悉的那几样。
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聊起了爷爷年轻的时候,聊起了他们过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年轻的时候过的情人节,还是在二十几年前夏末初秋的七夕。我们聊了很多,但是并不像以前如此沉重。
时间改变不了爱,但是可以酿造思念。敬往事一杯酒,你常驻我心头。我想等我能喝酒了,那时候我会拒绝所有约会,还会陪着奶奶坐在这里,但是会加上两杯红酒,不多,却足以我们去还念了。
点的菜端了上来,我去厕所洗手,洗完回来的时候,我呆住了,她在那里一个人吃着,嘴角好像因为想到什么事了而不住地上扬,苍老的眉眼也多了丝轻快。我恍惚好像看见了那一年爷爷带奶奶坐在这里的样子,她一定比今天更美。
这两位相伴到白头的老人,即使浪漫短暂地只有这一幕一幕,却清晰到可以循环在脑海里不断地重来。
我想,我的节日清单里不会再有情人节了,它早就变换了另一种模样。
我想,就叫它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给我爱的两个人,即使一个在天堂,一个在人间。
梓诺 在没有情人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