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说到姥爷,这集不得不提一下姥姥。
姥姥是个左撇子,但不妨碍她做的一手好缝纫。她是村里最会做缝纫的老人,初期划线裁剪已不需要其他辅助工具,一笔一刀足已。姥姥裁剪起来一气呵成,分毫不差。如今想来,便是如卖油翁,唯手熟尔吧。无数人来家里拜访姥姥希望能够获得一剪。
姥姥比姥爷小十岁,姥爷在外奔波,姥姥则负责家里的一切事务。他们二人一辈子性格不和,但从无大事。姥爷过世当天,姥姥还是很倔强。姥爷闭眼之前嘱咐儿女好好照顾姥姥的话,还是被姥姥是为啰嗦,回击:我用你管!一直到姥爷尸身要被安排火葬之前,姥姥都在另一个屋转来转去协助安排客宴。外面有人大喝一声,马上就要抬着姥爷去火葬了。姥姥跌跌撞撞冲出门口,来到棺材前,嗫嚅道:你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印象里这个时节不能让人再看了,但禁不住姥姥老泪纵横,一直重复:你让我看一眼,最终还是让姥姥再看了一眼。
后来妈妈说,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姥姥第一次对姥爷有感情上的表示。从前日子,姥姥总喜欢没好气的顶撞姥爷,那个年代,本就没有表达感情的习惯,性格不合的两人之间更是罕见。这件事,让我对姥姥有了新的认识。
如今姥姥85岁,已然来到了姥爷离去的年龄,不过身体还算硬朗。
前几年,母亲过世。作为一直在外的游子,自然是姥姥牵挂的心头肉。母亲离世前,旧病复发,生活都难以为继了,自然没法长途跋涉来看望老母。姥姥放心不下,就自己长途跋涉去看女儿,为了不让姥姥担心,母亲就强行振作维持正常生活,却不知已小便失禁被姥姥发现。姥姥回来后更是牵肠挂肚。母亲去世后,所有的人都瞒着姥姥,告诉她母亲身体未愈来不了。结果没想到五六年过去了,母亲身体还是未愈。这一两年,姥姥也不再问了,反正所有的人都告诉她一样的答案,她偶尔抓个贴己的人,要求送她去见女儿,却没人敢应承。
我在其他人面前是不表现我对母亲的怀念的,唯独看不了姥姥念叨母亲。“她是什么病呀?会好的,好了她就来看我。”姥姥落寞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话语,令我即刻泪崩。
有些人,生活阅历足够丰厚,她选择配合大家演出。不戳破真相,即使猜到也不用面对。面对需要太多力气,这件事上,姥姥已经不愿再做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