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别人说,如果离开家太久了,就会忘记自己有过一个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五夜,看着医生、护士、病人不断的变化,我发现原来我这一生已经走了这么远,却从来得到他们更多的关爱。
1、
今天是我在医院的第五天,我在这里的病房上睡了五夜,我没有生病,我是来照顾住院的弟弟。每天盯着药瓶,听着弟弟一遍又一遍的喊疼,看着医生检查,护士换药水,帮弟弟擦身子等等。晚上十二点隔壁病床没人,可以去躺一会。弟弟恢复得很好,期间父母每天都询问好几遍病情。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在想,如果现在住院的是我,那谁会来照顾我呢?我问了珊珊,珊珊叫我别瞎想。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知道我免不了有一天也会躺在这里,那一天或许我已经有了另一半有了孩子,又或许我依然单身,坚强的付高额的费用让医护人员照看,或许手术中已经不治身亡了呢?
都说家是避风港,家是魂牵梦绕的天堂。可是对我来说,家却是人间地狱,我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会想着拼命逃离。我已经四年不回家了,也没有想要回家的欲望,我宁愿在外奔波流离享受一个人的孤独自由,也不愿面对无从适应的亲人与束缚。
我出生的家境不好,因为穷,我成了留守儿童,这么多年来,和父母在一起生活不超过一年,小的时候是很渴望能得到父母的宠爱,再后来每年父母回来一次还被打骂中的绝望,长大后叛逆与不适,我选择不跟他们生活。
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是爸妈唯一的女儿,会宠着她,弟弟是最小的儿子,当然百般溺爱,夹在中间又不讨喜的我,只能棍棒下出孝子,我被打骂的次数太多,有很多时候,我都不懂什么原因突然被打,我不敢反抗,也很害怕,甚至有恶毒的心想要父母一夜老去而不理会他们。
记忆中第一次恨他们是七岁那年春节。大人们都在忙里忙外的,我负责带弟弟去玩,因为自己贪玩,弟弟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头磕破了一个小伤口。回家的时候被父亲打到泣不成声,而母亲只哄弟弟,我看在眼里,记恨在心里。
仿佛是打不破的魔咒,往后的每年春节的那十几天我总会被父亲打骂。最狠的一次是在九岁那年,爷爷喷洒农药归来,把那个喷药器放在院子里。而我觉得好玩,就把剩余的药水给喷到了喂鸭的槽里。等晚饭要喂鸭的时候,留到春节要卖要宰的十几只鸭全中毒死了。
一问姐姐弟弟都说没弄过,那时候我脑袋全是懵的,闯大祸了!我不敢看家人的眼睛,可是始终躲不过爸爸那凶狠的眼神。二话不说,狠狠的拉起我到外面的公路,拿起木棍就狠狠的抽,我哭就会抽得更狠,说我做错事还哭,哭都不敢发出声音,默默的忍受每一棍落在屁股与手臂和腿,看着妈妈在一边也在流泪,我恨我爸。当时就任由他打,也不反抗,打死就算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打累了,妈妈也劝了,他不打了。我趴在公路旁,抽咽着,伤心欲绝,我心里恨这个男人,发誓只要以后我活着,我绝不会再承认和他有任何关系。妈妈把我抱回去,帮我清理伤口。我心里一直可笑,活着不如十几只鸭子。
晚上不能躺着睡,一碰后背就疼,早早趴在床上睡觉。大概十点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伤口,给我擦药酒,我眯着眼睛看去,是我爸。我装睡,我不感恩他,把我打成这样,事后来擦药算什么?从此以后,我不再主动和他说话,问我也是简单回一两个字,哪怕他打我骂我,我也不愿对他多说一个字。每年过年回来,我都不会再渴望他回家,讨厌他回家。
你一年就回家一次陪伴我成长,可是每次回来就会打骂,你让我如何理解父爱这感受呢?
2、
慢慢长大了以后,父母的打骂变成了唠叨,再演变成商量,他们老了。虽然知道他们的不易,也原谅他们对我小时候的不疼爱,但是烙在心里的痛使我不愿去好好和他们生活。
一好友对我说,她也很讨厌她的父亲,在家多待一秒都觉得难受,细数父亲的种种不是。我没有劝解她去原谅她父亲,反而和她同仇敌忾,我太能知道那种感受了。
在上了大学后,因为一次争吵,我两年多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情况都是通过母亲了解。母亲劝我再怎样都是父亲,一句话都不说成什么样?我告诉母亲,像父亲这样的倔脾气我无法和他沟通,最好让他去古董店摆着。往后有跟父亲意见不合,我都会选择跟他冷暴力。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跟我相似的家庭关系,还有比我更僵硬的亲情关系。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从小受到父母的伤害而造成的,在父母的眼里,或许爱是那样的表达,可是在孩子的心里却是恨的根源。
我没有活成父母想要的那个样子,也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因为得不到,所以会特别去想要,因为想要,所以会特别努力,因为努力,所以特别委屈。有时候压力很大,大到自我怀疑,我想要父母能理解,又怕他们的不理解。
父母在我一定的年龄帮我付了首付买房子,也不时催促一下我的人生大事,希望我能有个人陪伴。希望我能安安稳稳过这一生,最好是能多有时间来聚一下。朋友们都羡慕我父母给予我的帮助,可是我不开心,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和朋友们说,我不想结婚那么快,更不喜欢有儿子,因为我不懂怎么处理父子之间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领养一个女儿就好,把所有的爱都留给她。让她活得健康开心就好,不会强加压力给她,愿她一辈子都被温柔以待。
我想要一个家,我也想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我想我一回到家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可以睡一个好觉,做一个好梦。最好是有亲人的关心,不再有争吵与打骂。我真的会觉得很累,世间的纷纷扰扰让我的灵魂无处可安。
我不再去恨他们小时候对我的不关心,也不希望他们会对我有什么弥补。而我现在能报答他们的也是少之又少,心里的释怀与不释怀都已经过去了。我曾经是否有过家?已经遥远得我不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