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晓马
“思念无花,却永远盛开。记忆无用,却永远清晰。”(网友悠悠语)
——题记
我的爸爸,三十一岁就去世了。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夏天,七月初七。从此这个日子就一直烙在我心里。那年我才十一岁。可是他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中。
思念的长河,无边无尽,无穷无期。在每一个早晨,在每一个夜晚,在每一个季节,每一个日子里。
(一)与狼同行(1)
我爸爸有弟兄姊妹三个,两个姐姐,他最小。过去家庭都重男轻女。我爷爷虽然是个不过光景的主,但还是唯独让我爸爸去读书识字。
那时候适逢解放初期,各方面都是百废待兴,教育发展很落后。几个村合办一个小学。小学一二三年级叫初级小学,位于邻村车平村,距离也就二三里地,由我奶奶接送他去上学。
四五六年级是高级小学。这所学校距离我们良平乡赵家村七八里外的贾家村。不能寄宿,只能来回走读了。他一个人早出晚归,又读了三年书。语文、算术考试常常都得五分。
1960年夏季高小毕业,他又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甘肃省立早胜中学初中部。这时候正是三年生活大困难时期。我爷爷本来不想供他上学了,可是我奶奶极力反对,加之我爸爸求学心切,说什么都不行,坚持要上学,我爷爷拗不过他,牙一咬就允许了。
可这主意好拿,真正实行起来就面临好多困难。
一是交通。这所学校位于另外一个叫早胜镇的镇上,走大路得三十几里远,就是抄近路最近的距离也要二十几里路,何况还隔了一道大山沟呢。
二是吃饭。那时候农村中学里没有学生食堂这回事。大家都背伙食。关键是能背啥呢?家里人都吃不上饱饭。
三是学费。这只能由我爷爷出啦,他愿不愿意都由他想办法去。幸好那几年我爸他三舅舅是解放西藏后的军转干部,在甘南合作专区尕海公社当革委会主任,给我爷爷找了个机关食堂做饭的差事。一来解决了自己吃不饱肚子的问题,二来有份固定收入,可以接济家里。
四是住宿问题。这个没得选,大家都住几十人的大通铺。夏天是干板凉床,冬天是麦草垫身。尽管蚊子、苍蝇、臭虫、跳蚤乱飞乱窜,但有地住就谢天谢地了。
这读书的困难至少有四个。后两个有着落,可前两个解决起来有些麻烦。
学校离得这么远,走大路不现实,走小路也不近,还得翻一道大山沟。上世纪六十年代,地广人稀。我们这周围村子里经常有野狼、山豹、野猪和狐狸出没。听老年人讲,时常有放羊打草砍柴担水的人被狼或其他野兽咬伤或吃掉的事发生。甚至有十几岁的姑娘上厕所时被狼叼走的奇事儿。很是恐怖。我爷爷在外地,我大姑姑出嫁了,二姑姑胆小,就只有我奶奶去护送我爸爸上学了。
我奶奶每周星期天陪着我爸爸穿过两个村庄的庄稼地,把我爸爸送到赵家沟边,又目送着他时隐时现地爬上对面塬畔,直到看见那个小黑点儿喊几声“妈妈——我上塬了——你回去——”,她才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回家去。每到周末星期六下午,奶奶又早早地赶到赵家沟边,望眼欲穿地接爸爸回家。年复一年,月复一月。
为了对付恶狼山豹等野兽,路上来回都手里提着一条矛枪,肩上扛着一把小斧头。这两件武器除了防身,还有其它用场。夏秋季节多雨,遇到山路泥泞打滑,可以用矛枪扎住地面防滑。冬季下雪起冰,可以用小斧头破冰开路。矛枪或斧头把,还可以挂书包、饭袋或背冬季取暖用的柴火。
可以想象,他为了求学,吃了多少苦头,淋了多少雨雪,流了多少汗水,摔了多少跟头,对付了多少凶恶的野狼怪兽,战胜了多少孤单又恐惧的危险。
(未完待续)
2022年7月于陇东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