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下半夜停了下来。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车里。她摇下半截的车窗，看见他正低着头坐在前面的不远处抽烟。看着他没事后，她顿时舒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急着下车去找他，而是靠在车门上，远远地注意着他。

他抽了一口烟，又望了一下天空。大雨过后的夜空，晴朗如练，水蓝色的天底，散布着的淡淡的水汽。道路两边的水渠还在哗啦啦地回响着湍急的水流声，还不时地传出一阵阵的蛙叫声。

在他把烟掐灭站起来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摇上车窗，然后假装熟睡。他回到车上，看了看她熟睡的样子，把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第二天，晨曦透过氤氲着水汽的车窗投射下来，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开车在路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头看了看，发现还没有走多远。

她望着车窗外的路景，素净的天空中飘着若即若离的行云，穿行在水蓝色的天空里。她微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夹着泥土的清香和稻谷的味道，清新又舒适。横亘在田野上空的电线把整片晴朗的天空分割成好看的图案。站在电线上的麻雀时而用尖嘴整理身上的羽毛，时而飞离电线朝着田里的某一个风向俯冲而下，然后动作敏捷地回到电线上。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来形容你是我的谁，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她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想起周杰伦的那首《七里香》，轻轻地哼唱着曲调。哼唱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来，回过头幽幽地看着开车的他。“初恋的香味是什么样的？”她问。

“不知道。”他回答。

“你不是……”她撅着嘴，表示不满，却又欲言又止。她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又凑过去闻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说，“应该就是现在这样的。”

“什么样的？”他看了看她的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地回味鼻腔里的味道，说：“汗骚味。”

也许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看着外面风景的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因为路有些坎坷，加上昨晚的大雨，道路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的，所以他放慢了速度。

“呃——”她突然被剧烈摇晃了的车子摇醒。

“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回过神，捂着胸口，感觉胸口有点闷。

“是不是不舒服？”他看见她几次作呕的样子。

“没什么，可能昨晚有点着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早上醒来，她就感觉胸口有点闷，有点恶心。

“要不要去看医生？”他问。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说。

接下来的几天，她胸闷恶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可是身体又没什么其它的不适，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好尽量克制异常的反应，偶尔实在忍受不住，才以方便为由下车躲着呕。但是时间久了，总是会露出一些马脚。

“是不是哪不舒服？”她看了看刚方便完上车的她，脸色有些难看。

“没事，胸口有点难受。”她有意无意地用手掩着嘴说。

“怎么难受啊？”他问。

“闷闷的，有些堵。”她说。

“找医生看一下。”他说。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她说。

“都休息好几天了，也没见好。”他看了看她。

“真的没事。”她说。她嘴上虽说没事，可是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一次忍不住“呕”了一声，下意识地捂紧嘴。

他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却很快被她拿开。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你又不说。”他有些不耐烦。

“都说没事了。”她的情绪也有些烦躁。

“没事，那你还经常这样？”他说。

“这几天胃不好。”她说。

“胃不好，你还整天吃那么多？”他问。

“你管我，我想增肥。”她现在才想起最近食欲比以前增加了许多。

他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

“呃，不行，我要上厕所。”她忍了一会说。

“不是刚上的吗？”他迟疑地问。

“刚才上大的，现在要上小的。”她说。

“你们女人怎么还大小分开的啊？”他把车停在路边。

“你们男的是混凝土吗？”她回了一句，让他无话可说。

她下了车迅速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尽量把想吐的都吐了出来。

“你在干嘛？”他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啊？你怎么下来了，都还没好呢。”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并没有因为她临时的脱裤蹲下而回避，而是看着她嘴上的呕吐物。她看了看他，迅速地擦掉。

“你干嘛？没见过女人尿尿吗？”她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没一会，她也回到车里。

“是怎么回事？”他吸了一口烟问。

“什么怎么回事？”她疑惑地问。

“我都看到了。”他说。

“那你还好意思问？”她说。

“说真的。”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是说我胃不舒服嘛。”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要不你摸一下看。”她本想抓起他的手放到肚子上的，可是忽然觉得那样做明白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又把他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他从她刚才前后不一的举动中已经察觉了一丝的端倪，却又害怕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他的手在抽离她额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她的肚子。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她也意识到他已经有所察觉。车厢里恢复了平静，他心神不宁地启动引擎，而她静静地望向窗外。她可能怀孕了，这是昨天才想到的，她已经差不多两个半月没有来例假了，加上这几天的胸闷恶心，加大了她心里的猜测，可是她不敢告诉他，她知道告诉他的后果。

“呃，不行，快停车，我要……”晚上似睡非睡的她，忽然又有呕吐的感觉。

他看了看她，说，“外面在下雨。”

她捂着嘴巴，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吐了出来，有些还从她的捂不严的指缝间喷了出来。

“还好吗？”他看着她的样子。

她不敢说话，迅速摇下车窗，往外吐。

他看了看她，迅速把车停靠在路边，抽出纸巾递给她。这是她吐得最厉害的一次，吐到脸色发青，吐到眼含泪花。

“又反胃了。”她看了看他，心虚地说。

“没事就好。”他说。

他的反应让她有些出乎意料，心生不安。

他没有继续开车上路，而是摇下全部的车窗，对着外面的点燃了一根烟。她肩膀靠着车窗，看着他吸烟样子，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一阵阵白烟从他的鼻孔冒出，消散在他的面前，她知道他是在沉思，从来没有看到他现在这么认真的样子。被折腾得憔悴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猜测他思考的内容，可是她的心底像是拥有了新希望那样的踏实，尽管还没有做好准备，但她愿意为这个新的希望付诸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