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角”情思(一)

        快到清明节了,一项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就是准备祭祀先人用的纸角(也叫冥信)。

       说它重要,是因为它是清明上坟祭祀先人必有的祭品,不能少。

         说它严肃,是因为一封纸角从写到装封到敬奉的过程是一次与先人的无声的交流、倾诉、思念和祈祷。

        记得我刚学做纸角时大约是小学三年级吧。六十多岁的爸爸是我的师傅。每年过了二月二,母亲就吩咐并叮嘱我和姐姐早点买来红黄绿白等七色纸。彩纸用来扎花圈的花或剪挂钱纸,白纸用来做纸角。一张大白纸一般可以做成四个纸角。模样就像放大了好多倍的信封,不过是竖直型的。

      做纸角不难,难的是写纸角。不是讲字写的好坏,也不是字会不会写,而是写纸角的格式和称谓。格式上基本与信封的写法差不多,而在称谓上因天地之隔各居一方就有别了。一般地,在正面右竖首列空两格写上:内具冥财乙角装封或内具冥财装封乙角,次列顶格写上“奉上”两字,第三列写上先人称谓“先XXXX清明节受纳”,在其左下方注明墓葬地点。第四列为落款,居下首写上晚辈辈份和姓名顿首叩拜即好。在反面要写上公元XXXX年X月X日清明佳节封字样。在一笔一画凝神屏息运笔之际,往日生息在一起的先人音容 宛若眼前。他的好、他的爱、他的朴素、他的勤劳一幕一幕就在笔端。而那些从未谋过面的先祖(一般讲究的人家清明祭 祀到五代)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带着憧憬也翩然而至。所以,纸角一般不让外人代写,只准子孙亲人自己写。既使后人不会写字,画些符号也不要紧。只要你与你的先人相知相通相感应就行!是故,母亲不认字,就非常重视,在我读小学时就让父亲教我写。父亲很认真,生怕他老人家百年后我这个不孝子孙不可教慢待了先祖,就把祖谱中五代之内的先祖给我摘抄下来以应清明之用。这不,我现在手边就是父亲留存的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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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纸角不烦,烦的是纸角里面应装的冥财还有个讲究。一般地冥财(金银元宝冥钞不少于十二这个数字,黄裱纸也不少于十二张),意思每月都有思念敬奉。金银元宝必须子孙自己亲手做,以体现虔诚,边做边追思边缅怀先人的美德,激励自己,不辱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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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就坐在桌边给我的至亲先人倾诉我的相思和愧疚。

      妻,您在那边还好吗?虽然苍天薄情只让我俩守望了二十六个年头,但我俩的每分每秒都是在恩爱缱绻中滋润着。生活虽然清贫但很甜蜜, 经济虽然拮据但很充实,日作虽然辛苦但心情很舒畅。以至于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左邻右舍、同事同学既羡慕我们有一对好儿女又嫉妒我俩的情浓意厚,经常被家庭充满火药味的夫妇引为教案。我俩也自信且窃喜一定要互相恩爱、互相体贴、互相心疼着,就甘当恩爱夫妻和睦家庭的 窗口!说真的,结婚二十六年来我俩实在没有红过脸拌过嘴。我俩都在体贴包容信任中共浴爱河。你就是我,我也是你。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亲人,就是我父母兄弟姐妹亲人。你高兴,我快乐,你烦恼,我难过。一至于一 段时间里我俩都被当成双方家族的轴心。用现在流行的“有困难,找交警”的口头禅来演译的话就是“有难题,找我俩”。确实,我俩是尽最大努力化解和消除了一些不易之事而聊以自慰。

       可如此细腻的我呀,却是一位多么粗心大意的丈夫啊!病魔什么时候缠上了你,而我却 茫然不知。直到检查前两天晚上你的咳嗽才引起我的注意。2013年7月17日,星期五。尽管这天是晴好天气,但对我和孩子及你我的兄弟姐妹来说,简直比汶川大地震还震惊、还灰暗!

       那天早上,我陪着你来到小区卫生室,以为咳嗽是感冒引起的配点感冒药吃了就没事了。热心的女医生拿听诊器在你胸前听了听,建议到县医院做个胸透。胸透结果有阴影,做B超,再做加长,等待检查报告。从医生惟妙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交流中我预感到了问题的不妙,妻你也注意到了这些。医生把我叫到一边,小心小声地告诉我可能有点问题,需要再分析再看看,下午来取报告。敏锐机灵的你拉着我的手说:不要瞒我!

            下午一上班,你也硬要来医院一块取报告。等待我俩的是晴天劈雳:初步症断Ca,需再找权威医院确诊治疗!面临如此结果,我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急切中把医生扯到一旁问个到底。医生善意地宽慰我,去上海吧。这种症状快起来只几个月,城里某人也是此症走的!天塌了,地陷 了!我不相信,绝不相信这个事实,你不是好好的吗?怎会被这个恶魔缠上了呢?老天呀,你怎么跟我这么过不去呢?!你看到我急得团团转,还反过来宽慰我别着急。可只有几个月呀,我怎能如实跟你说?你还笑着说,给你三年时间,看着虎儿考上大学。可老天太绝情 了,只给了你一百零五天(7月 17日至10月30日)。在这一百零五天里我们穿 梭在上海北京多家医院里,希望苍天能顾怜我们,希望苍天能突发慈悲放过我们……。记得30日早上你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我想放弃”这四个字。这是多么 残酷多么无奈的四个字呀。我知道你是不忍放弃我和孩子们,不忍放弃兄弟姐妹,不忍放弃亲朋好友还有你那 年届八十的老父亲,不忍放弃你一手摸索闯开的事业!泪水伴着墨汁凝聚在笔端,提笔的手悬在空中,面对着纸角,亲爱的妻,我有千言万语的话说不完,千种万般的情道不尽。过几天,我来你身边再慢慢 唠叨唠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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