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楼
在集市上逛了半日,羽落隐隐觉得十六今日心情不佳,大概因为刚参加完葬礼,一时悲伤,导致心情郁结吧。
走马观花走了大半条街,十六一样东西也没买,对任何摊位都是淡淡瞧一眼就走了。有些玩意儿羽落很喜欢,但是因为身上钱不多,又加上现在是十六的婢女,不能随意走动赏玩,于是,遇上喜欢的东西,羽落就多瞅两眼,再一路小跑跟上十六。
好不容易逛完回到客栈,已是近黄昏,十六交代小二将饭菜送进羽落房间后,便匆匆离去。羽落吃罢晚餐,觉得无聊,也离开客栈出去逛逛。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最后一片夕阳也抵不过黑暗的围剿隐了下去,桃花坞的街道居然愈发繁闹,灯火璀璨,人流如织。
羽落悠闲地在街上随意走着,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乞丐,步履不稳地与羽落擦身而过,一身酸臭却掩盖不住葫芦瓶里醇厚的酒香,引起羽落的注意,闻这味道,似是清冽甘醇的桃花酒,徵辰以前出岛做任务时给她带回去过一些。
羽落站在桥上,看那乞丐蜷着身子蹲进桥头下的一个木桶里,饮一口酒,配一句诗,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兴许是喝得尽兴,那乞丐把酒当歌,疯疯癫癫地唱起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也许,这疯癫乞丐也许并不疯癫,只是带着看破红尘的轻狂与洒脱不羁踏踏实实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罢了。羽落笑笑,准备沿着河继续走下去,但转身的一刹那,羽落似乎在身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羽落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回首,将视线落在人群里那一身黑衣的男子。
“徵辰!”羽落一边喊着,一边拨开人群向哪个方向走去。
羽落有些匆忙的推搡,引起了人群里的一阵小波动,人们不满地看着这个焦急的小姑娘,更甚者粗鲁地推了羽落一把,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羽落满不在乎,一心想要早点找到那一抹黑影。
但是,待她走到哪里,那抹黑影却不见了,羽落心里大急,在人群里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地寻找徵辰。
随着人群走了许久,就在羽落即将放弃的时候,羽落倏然看见一抹黑影进了一个的灯火通明阁楼,羽落急忙跟了进去。
刚一入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堆笑疾步迎上来:“姑娘,朱雀楼不便让姑娘进入,还请姑娘不要破了规矩。”
羽落一愣,抬头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还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倚在各处与客观打情骂俏,脸上大热,小声说:“我来找人。”
老鸨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道:“朱雀楼每天像你这样来找夫君的姑娘不计其数,但我们不能让每个人都进去啊,不然人多嘴杂,坏了我们朱雀楼客官的雅兴,那可如何是好。”
羽落讶然,她像是来找夫君的吗?但是觉得没有解释必要,于是,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男子进来?”
“我们这里进进出出的黑衣男子多了去了,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位客官。”老鸨继续揶揄。
朱雀楼里,美酒佳人,莺歌燕舞,丝竹管弦,萦绕耳梁。
一身冷气的黑衣男子拒绝一切佳人入怀,在姑娘们的注视下,满脸愤怒地推开了三楼新头牌莺莺姑娘的房门。
房内,一双男女在这清冷的冬夜里穿得甚是凉爽,半解衣衫的蓝衣男子已将莺莺的外衫推至腰下,半张脸正埋在她的肩窝里亲得火热,一双大手抚摸着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的腰肢。
黑衣男子乍然闯进来,让莺莺吓了一跳,一双杏眼里满含惶恐,蓝衣男子却依旧在莺莺的肩窝里亲得不紧不慢,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将锦被覆在莺莺的身上,温柔地在她脸上一摸,说:“乖,先出去。”
看着莺莺脸色羞红地裹着锦被走出去,蓝衣男子才缓缓走到屋子中央,在桌子旁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招呼黑衣男子过来:“徵辰兄弟,快进来,别站在门口。”忽地拍自己的脑袋一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居然忘记与徵辰兄弟相约黄昏后了,白白让徵辰兄弟等了这么久,还找到这里来。”说着,一脸谄媚地将茶杯递给徵辰。
徵辰绷着脸坐下来,嫌弃地看了一眼蓝衣男子递来的茶杯,并不想接过来。
蓝衣男子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笑嘻嘻地问:“徵辰兄弟,找我何事啊?”
“让莫妖停手。”徵辰瞟了一眼蓝衣男子,冷声道,“若你们唐门胆敢再动羽落,就别怪我不客气。”
蓝衣男子将茶盏放下,泪眼婆娑地看着徵辰,委屈道:“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居然连兄弟都不要了……真是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我们的情意何在?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啊……”
徵辰立刻打断蓝衣男子,冷哼一声:“我认识她比认识你的时间长。”
蓝衣男子一抖,捂脸道:“果真无法愉快地交谈下去了。”
“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若莫妖再伤羽落一根汗毛,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徵辰冷冷道。
蓝衣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这可是雇主交给我们的任务啊,怎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别废话,你知道怎么处理!”说着,徵辰蹙眉站起来,仿若听到了羽落的声音,抬脚走向门口,向楼下看去,身影倏地一震,转身将门关上。
羽落与老鸨僵持许久,心里转念一想,徵辰一直以来清心寡欲,几乎不接近女色,也没见他有去青楼的癖好啊,也许不大可能来到这种地方,可是,那身影分明与徵辰一样。
羽落欲硬闯,却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十七,你怎么在这里?”
羽落回头却看见一身蓝衣的十六站在身后,眼中一喜,解释道:“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为是认识的人,所以就跟来了,许是看错了吧。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穿黑色的衣服,大概和你差不多一样高……”羽落站在十六身边比了比身高,忽然微微偏头,盯着十六,“但是,十六,你怎么在青楼里啊?还有,你怎么穿了一身蓝衣啊?今天明明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啊……”
一丝慌乱在十六眼里转瞬即逝,声音平静地说:“我来见一个人。”
羽落皱眉,突然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悠悠道:“江南的姑娘的确不错,柔声细语,温婉优雅。”飞快看了一眼十六,捂着嘴,笑得贼兮兮,“你好好玩,我先回去了。”转身暗忖,十六想必年少气盛,血气方刚,无风流,不才子,来这种地方很正常。
羽落点点头,愉快地踏出朱雀楼的门,却发现脸色铁青的十六也随着她走了出来,羽落疑惑问:“你怎么出来了?”
十六脸沉得更黑了,冷冷道:“人见完了,所以就出来了。”
“可是时间还早啊。”羽落脱口而出。
书上说,风流才子都是在深夜与佳人幽会的。
十六闭上眼揉揉额角,无语道:“十七,收起你奇怪的幻想,我是去见男人,不是女人。”
“男人!”羽落捂嘴惊呼,“妓院里居然也有男妓!”
虽说她不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但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断袖,她还是异常激动的,于是乎,开始各种脑补十六和男人在一起的场景。
“十七……你能不能……正常点……男人在妓院谈生意很正常的……”一脸黑线的十六企图解释,但是,看着越来越面红耳赤的羽落完全没在听他的话,他不由得扶额,无力道,“十七?十七!你听我说!”
羽落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地盯着十六,表示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
“我去见我的生意伙伴,他只是比较喜欢这种地方而已,懂了吗?”十六一字一字解释,隐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羽落听完,半晌,挠着头道:“这样啊。”语气里大有惋惜之意,“懂了。”
十六转身向外走去,压抑并且凉悠悠的声音传来:“走吧。”
羽落“哦”了一声,抬步跟上去,蓦地拉住十六的衣袖,对他说:“十六,帮我一个忙好吗?帮我进去找一个黑衣男子,个头与你差不多,刚刚进去没多久,他对我很重要。”
刚刚黑衣男子的身影和徵辰非常相似,她不去确定一下,心里不甘。
十六转身,眸中闪过波光粼粼,良久,小心翼翼问:“很重要?”
“嗯,非常非常重要,麻烦你帮我找找。”羽落点点头,语气里满是哀求。
十六进去的时间有些久,羽落坐在朱雀楼门口的台阶上,倚着门口的石栏轻轻揉着左脚,刚刚被推得差点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踝,现在有些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儿,十六推搡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黑衣男子走了出来,对羽落说:“是他吗?”
羽落听见声音,立刻站起来看向那男子,那男子恶狠狠地瞪了十六一眼,转头却对着羽落灿然笑了起来。
期待空妄,莫名的微痛在心里滋生。
羽落失落地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怔怔道:“许是我看错了吧。”
“看,我说不是吧。”黑衣男子撇着嘴幽怨地瞪着十六,愁眉苦脸地对着十六抱起拳头,“春宵苦短,你别再来打扰我和莺莺姑娘的好事了,成吗?”
十六没有理会黑衣男子,望着羽落眸色里俱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