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痒么?”
“有一点儿。”
我有些莫名地回答,下一秒,洗头兼理发的男孩的手指甲触碰到了我的头顶,不是连锁理发店里训练有素的指腹按摩,而是指甲简单有力的画弧抓挠。
“指甲抓头皮不好”这句话在我的嘴边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能出口,我得承认,这样传统的指法,是早年间在小城理发店常用步骤。
更何况,即便是我自己,也并没有出于健康考虑真的严格杜绝了自己的指甲止痒反射。
阿诚在《常识与通识》里曾经写到,人的痛感神经与快感神经是非常接近的,因此疼痛的下意识经常会连带出喜悦的反射。
这大约解释了我为什么在思考问题时总是喜欢指甲用力地按压到指腹上,自虐一般地重复,有时甚至会摩擦出薄茧。
幼年时期晕车晕到一塌糊涂,有人给出建议,让我在旅程中手掐虎口,严格说来,其实并未真的减轻晕眩效应,但掐虎口的痛感多少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
这样的反射作用一定是有限度的,指甲与皮肉的摩擦抗衡,轻微的痛感衍生出异样的愉悦,甚至还会起到缓解焦虑的作用。
在我看来,如果给疼痛的等级下定义,皮肉之痛显然是最容易忍受的,作为一个从小外伤内痛不间歇的人,曾经多次在服药和打针二选一的情况下果断地选择后者,更不用说多少个习以为常带有自虐倾向的小动作;精神之痛固然让人忧思难忘,但时常会有情绪起伏变幻,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我想大多数人并不舍得全然摒弃;真正折磨到失去快感联结的痛苦,恐怕是神经之痛了,这方面的例子最典型的也是最常见的,就是牙痛、偏头痛,在经历这两种痛苦之前,我一度以为我是一个承受疼痛能力极强的人。
此刻坐在这里,刚刚经历过牙髓根管治疗的历程,牙齿轻轻咬合间不小心触碰到了术后的角落,混合着药物气味的酸痛仿佛随时准备着新一轮的攻城略地:小巧的手术钳在损坏的牙齿边缘里切割研磨,几乎未起作用的怪味麻药借着纤细的针头点滴入接缝,手法利落的医生灵活有力地将药物一次又一次地塞入孔隙。
我一时竟无法分辨,究竟是牙痛的时候比较难过,还是治疗的时候比较崩溃。
所有事先在脑海里预演的用来分散注意力的问题,在那短暂又漫长的十分钟里,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被击得粉碎。
至于早已折磨了我数年的偏头痛,是另一个维度的晕痛。它的每一次发作,都将折磨了我整个青少年期的晕车记忆勾起,不断加深,再添上即便埋入枕头也没有丝毫缓解的灼烧炙痛,再温柔的人声还是音乐在那一刻也变成了世界的噪音,唯一渴求的,便是速速入眠。
我必须得说,一切止痛药麻醉药的发明者们都是天使。在数不清的关于人体的疑难杂症攻击阵下,贡献了一枚又一枚小小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