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时分,孟长清突然叫醒了李治!
李治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天还没亮,窗户外还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问:
“怎么了?”
“刚才来电话了,咱们得走一趟。”孟长清一边解释,一边把一件道袍塞进了背包,又从箱子里匀了一些黄纸出来。
“你一个人不就行了?”李治似乎攒了一身的起床气,撅着屁股蜷缩在角落里,死活不肯起来,喃喃地说道:“反正我去了也是打酱油!”
孟长清百般无奈,正准备出门,李治却突然爬了起来,问:“师父,你有没有打算换一个生计,毕竟这都和平年代了……”
“我八岁入门,生来就是干这个的料!”孟长清说着带上了门,又趴在窗户上嘱咐起李治:“你记得把骨灰坛子拿出来晒晒,阴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晴了。”
“哦,我知道了!”李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依照师父的吩咐,李治起床后不久,便将床底下的五个骨灰坛子搬出了房间,见上面染了一点尘,连忙拿纸擦了擦,走之前还不忘招呼,道:“你们好好享受着,我去忙了。”
不过鬼神一说,他却是不信的。
两年前,十四岁李治差一点饿死在了街上,是孟长清的一个肉饼救了他,从此以后,他便一直跟着孟长清,蜗居在这个城中村几平米的小房间里,两人虽然以师徒相称,但是孟长清没有教过他一招一式,而李治也没有开口要学的意思。
起初,李治还对阴阳家充满了好奇,跟着师父出了几次任务,不过每次都是师父的独角戏,挑灯,画符……连桌上招魂藩都纹丝不动,而且师父还不爱说话,通篇看下来,犹如默剧一般。
“师父,这坛子到底有没有鬼啊?”
“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师父眉开眼笑地看着李治,说:“一个人的善,应该发于心,而不是出于畏。”
二、
天色渐渐黑了!
李治想着师父的话,把坛子一个个搬回了床底下,不过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师父的影子,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匆匆跑到村口,敲响了一个暗门。
那是一家地下赌馆,里面总是传出来麻将的声音,孟长清隔三差五会去一次,不过李治却一次也没进去过,每一次,孟长清不是让他回家,就是让他等在外面。
门开了,就着一束暖黄色的灯光,一个瘦弱的老头从缝里挤了出来,反手又关上了门,此人正是福伯,赌馆的老板,他好奇地看着李治:
“你怎么来了?”
“福伯,我师父在吗?”李治焦急问道。
“怎么,”福伯突然变得有些不安,“他还没回来吗?”
“嗯,早上五点多就出去了,现在也没个人影!”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福伯匆匆关上了门,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道袍,身后背着桃木剑,腰上挎着乾坤袋,李治惊讶不已,但也没敢多问。
“你先去把摩托车骑过来,”福伯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了李治,又交给他一些符,“你师父现在在县医院,我要你拿着这些符纸到他旁边守着。”
“那你呢?”李治连忙踩上摩托车。
“你不用管我,赶快去吧!”
三、
等李治马不停蹄赶到医院的时候,孟长清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人绑了起来,他不时看看旁边的人,不时看看天花板,时而丧着脸,时而哈哈大笑,着实把病房里的小姑娘吓得不轻。
“师父!”李治伏在床前,喊了一声。
不过孟长清似乎已经不认得他了,只是一个劲嘿嘿地傻笑,而李治也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将黄符塞到了师父的床上,压在了他身下。
“小兄弟,我看他这是撞鬼了!”病房里,突然有人说道。
李治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也不愿意去找,心里认为,如果真的是撞鬼,倒也变得简单了,一碗黄符水差不多就能药到病除,倘若不是,那又该如何是好?他见过太多人,疯了一辈子!
在病房里焦急等了半个小时后,福伯总算是到了,他让李治按着孟长清,固定住他的脑袋,然后掏出一个铜制的小罐,送到孟长清的鼻子前,轻轻吹了一口气。
孟长清当即晕了过去,又缓缓醒了过来。
“师父!”李治破涕为笑。
“你怎么来了?”孟长清疑惑地看着李治,又看了看四周,扯了扯手上的捆绑带,“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疯了,是……”
李治正准备说说事情的经过,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回头一看,一双双鄙夷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看他们,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到了肉里:
“瞧瞧这群人,这广告都演到医院来了!”
李治本打算跟那群人争论几句,但是却被孟长清制止了,他拍了拍了李治的肩膀,浅笑地摇了摇头,说:
“随他们怎么想吧!”
然后在李治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病房。
四、
离开了医院,福伯便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师徒二人沿着河岸往家走,李治突然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师父,阴阳家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每次开坛,却怎么像是在做戏一样。”
“阴阳家是真的,做戏也是真的。”
“那这些符是用来干什么的?”李治说着从衣兜里把符纸掏了出来,补充道:“之前福伯让我拿着守在你的身边。”
“这些是显身符,搽眼就能看到鬼了。”
“真的假的?”
李治好奇心起,连忙搽了搽眼睛,又忽然生了害怕,连忙抓着师父的手臂,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不过眼前景物依旧,连个黑影也没有。
“你也就只能骗骗我了!”李治生气地把符纸扔在了地上。
刚走了几步,两人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叫住了他们,李治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碎花连衣裙的姑娘手里正拿着自己丢掉符纸,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怎么了?”李治颇为心虚。
“你说呢?”姑娘火气上头,将黄纸狠狠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旁边就有一个垃圾桶,居然还扔在地上,你的羞耻心呢?”
“喂喂喂,”李治也不乐意了,眼前这人看起来也就大自己一两岁,可是怎么粗鲁得跟一个大妈一样,“就一张纸片而已,就说羞耻心,你至于吗?”
“那我要等你丢什么了才说?”
“你……”
李治恼羞不已,但也自知理亏,往日的口齿都变得笨拙起来,抛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便拉着师父离开了。
五、
回到下水村后,孟长清便直接去了福伯的地下赌档,随便把李治也带了进去,那是李治第一次完全沐浴在暖光色的灯光里,仿佛一个新世界正等着他,千万奖池,女优裸体现场发牌。
他满怀期待地,一步步走下楼梯……
不过却大失所望!里面清一色都是老头老太太,十五六台麻将桌,俨然就是一个老年人活动中心,而且四处还弥漫着浓烟,熏得他眼睛直流泪。
李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治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人,就听到师父介绍道:
“这是寿伯。”
那是一个八十左右的老头,头发花白,但是精气神却看着不错,衬衣外套着一件皮夹克,领口还别着一支钢笔。
“寿伯!”李治喊道。
“你今天怎么舍得把他放进来了?”寿伯乐呵呵地看着孟长清,又轻轻抓着李治的肩膀,笑盈盈地说:“多得你,每天都能睡上一个舒服的窝。”
李治怯怯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寿伯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老年人都有认错人的习惯,不过只要你顺着他的人,很快就过去了。
“你过来!”寿伯向李治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小治,你来替我玩儿两把。”
“我不会!”李治摇了摇头。
“去试试吧!”
孟长清也推了李治一把,李治拒绝不得,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而孟长清突然也不知去向,李治扫了半天也没找到,“师父?”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怕什么!?”寿伯两手扶着李治的肩膀,解释说:“你师父找福伯去了,待会儿就出来了,难道我们会吃了你啊?”
“哦……”李治半信半疑重新坐了下来。
虽然手法笨拙了些,但是总算能够勉强对付,在寿伯的指导下,起牌,摸牌……还真真就自摸了一把。
不过室内光线很暗,不一会儿李治的眼睛就变得特别累,他抬头看了一眼灯泡,整个灯泡像是被什么纸包了起来,正纳闷时,孟长清突然出来了,招呼道:
“走,咱们该回去了!”
看见师傅,李治扔下牌,连忙跑了过去。
六、
时间平平淡淡过去了五六天。
一天夜里,孟长清突然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摸开了灯后,发现床前正站着一个女生,碎花连衣裙,套了一件天蓝色牛仔外套,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是你?!”孟长清记得这个姑娘,之前在河边,骂得李治那是哑口无言,连忙翻身起来,“你找我有事吗?”
“我想请师父送我一些符!”姑娘说道。
姑娘叫何欢,十天前失足落水,不久前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两天东奔西走才找到了孟长清的住处,她想请孟长清送她一些显身符,好让她去找一个人。
两人谈话之际,李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看着自言自语的师父,还以为他梦游了,正准备扶他躺下,却看到了他瞪大的眼睛。
“你干吗?”孟长清问。
“我……”李治吓得分了神,竟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许久才想起来,“我还以为你梦游,话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孟长清笑了笑,并起两根手指在李治的眼睛上抹了一下,李治正纳闷呢,一个活生生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吓得他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师父,有鬼!”
李治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捏着被子尖儿,生怕把人看全了,而且脚上一时慌乱,踢翻了床底下一个骨灰坛子,霎时间,一个人影悠悠飘了起来……
“寿伯!”李治的精神极度奔溃,眼睛都不敢睁一下。
“两个人你都见过!你怕什么?”孟长清试图强行把李治的眼睛掰开,没想到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孟长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随即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叠黄纸,拿出朱砂笔画了一道符,递给了何欢:“这上面符印的力量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天一夜后就没用了。”
“谢谢大师!”
何欢拿着黄纸正准备离开,孟长清又连忙叫住了她,说:“符印的力量会慢慢消耗你的元神,你就这么走着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让小治带你去吧。”说罢拉起李治,往他脸上吐了一口气,解了他的明目咒。
“好啦好啦!”孟长清安慰道。
李治将信将疑地睁开了一条缝,却发现自己面前,一个姑娘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睫毛都快刷到了他的额头上。
“哈!”
何欢突然做了一个鬼脸,又把李治吓了个人仰马翻,双目紧闭,扶着墙壁一个劲地往后躲,嘴上还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够了!”孟长清大喝一声,“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怎么在一个姑娘家面前……羞不羞?!”又抱怨起何欢:“还有姑娘你也是,明知道他怕你,你还吓他?”
被教训一通后,李治怯怯地走上前。
“看清楚了吗?”孟长清问。
“看清楚了!”李治答。
“还怕吗?”
“怕!”
“这么好看的姑娘,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孟长清说着,往李治的榆木脑袋拍了一下,“明天这位姑娘要去办点事,你带她去。”
“我?”李治瞪大了眼。
“这事没商量!”孟长清神情严肃,又指着床底下骨灰坛子继续说:“你刚刚把寿伯的东西弄倒了,还不替人家扶起来。”
“哦!”李治灰头土脸钻到床底下,扶起了坛子,小声地说着抱歉,“寿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你要是找人打牌,你叫一声,我一定去。”
孟长清看着一旁的寿伯,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七、
第二天一早,李治便被师父叫了起来,临出门前,递给了他一根耳机线,嘱咐他戴上,又交给了他两张黄符,说:“这是显身符,搽眼明目,贴身显身,一张你自己用,一张留给何姑娘。”
告别了师父,李治走了没几步就把一张黄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何欢诧异地看着他,疑惑地问:
“你师父不是让你搽眼睛就好了吗?”
“每隔十几分钟就搽一次,怪麻烦的,这样不就一了百了了?而且我还能碰到你,这样感觉踏实些。”李治说着,拿出手指在何欢的手臂上轻轻点了一下。
“好吧!”
“对了,当鬼是什么感觉?你会饿吗?”
“不会!身体上的感觉几乎为零,不会痛,也不会痒,不过会有心理上的感觉,比如孤独,或者伤心……”
在何欢的带路下,两人先是去了文昌广场的地下超市,不过却没有找到人,只好又坐上了206路公交车。
汽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李治偷偷看了一眼何欢,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就像是迎着春光的桃花,红白相映,美得让人陶醉,那是李治第一次觉得:何欢只是一个姑娘,普普通通的姑娘。
“他是你什么人啊?”李治问。
此时,一个大爷闻声回头,诧异地看着李治,李治连忙摸了摸自己耳机,十分抱歉地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在接电话。
“一个朋友罢了!”何欢脸上很平静。
“朋友?我看不至于吧!”李治笑嘻嘻地看着何欢。
“你个小鬼头知道什么?”何欢反驳道,又突然问:“对了,你是怎么跟上你师父的,你父母呢?”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因为打伤人,就逃到这儿了……”李治看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着,又补充道:“本来是准备找父母的,却差点饿死在了路上,然后师父收留了我。”
下了公交车,何欢让李治在报亭里买了一颗棒棒糖,随后,从巷子里走到了一栋七层的楼房前,斑驳的墙体上爬满了青苔,看起来十分老旧,何欢回头看了一眼李治:
“我们到了!”
何欢一个人拿着黄符,和棒棒糖上了楼,李治原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百无聊赖地捉弄起了地上的蚂蚁,正兴起,何欢却回来了,手里的棒棒糖不见了,符纸不知道扔在哪儿了。
“怎么了?”李治问。
“没怎么!”何欢摇摇头,又突然笑了起来,说:“东西我已经让一个姑娘带去了,既然我已经死了,就好好当个死人吧。”
李治知道何欢不是在笑,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心里想:她要是想哭,倒是可以借一个肩膀给她。
八、
刚出了巷口,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李治正纳闷,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怪物便朝着他冲了过来,下半身淹在土里,像是在涉水一样,李治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吓得浑身发抖,拔腿就跑。
“怎么了?”何欢什么也没看不见。
“有一个怪物,在追我!”
“怪物?”何欢四下看了看,依旧是什么也没看到,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喊道:“你说的那怪物应该是鬼,你把你的显身符撕了就没事了。”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怪物的指甲险些刺破李治的喉咙时,他赶紧丢掉了显身符,怪物也因此扑了一个空,大难不死,李治几乎瘫软在地,像是丢了魂一样。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扔在地上的黄符纸忽然慢慢悠悠地“飘”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汽车般大小的人形怪物也慢慢显现出轮廓,而且一口将符纸吞进了肚子。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李治完全慌了神,而且因为刚才撕下显身符,自己不仅断了和怪物的联系,也同样断了和何欢的联系,这下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怪物现世!整个街道乱作一团,汽车一辆辆撞在护栏上,人们四散逃窜,而那怪物似乎对李治情有独钟,旁边跑了几个人看都不看一眼,一双大手又向他扑了过来。
李治向后躲闪,不料却被石阶绊倒,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眼看着鬼手铺天盖地而来,退无可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万万没想到的是,怪物在显身后,半截身子似乎卡在了土里,李治侥幸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吼~”
怪物低吼着,两手撑着路面,试图把下半身拔出来,李治也趁着这功夫提腿就跑,本来以为怪物会花上些时日,但是刚跑不久背后就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你找一会儿别人会死啊?”李治回头看了一眼,气得是破口大骂。
怪物身长五米,却是异常矫健,十来步就追上了李治,抬手便抓,眼看着锋利的指甲就要将人截成五段,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把飞剑突然从天而降,刺中了怪物的眉心,那怪物便再动弹不得,而后一道士模样的人也赶了过来,单手问法,腰带乾坤,猛吸一口气,慢慢吐在了怪物身上。
失去了显身咒,怪物便一点一点的从地上陷了下去,直接淹到了胸口,道士又嗬出一口痰,吐到了怪物的脸上,那怪物便完全沉了下去,只剩下了一把桃木剑。
“你没事吧?”道士扶起一旁的何欢。
何欢摇了摇头,但是苍白的面容已经说明了一切,老道士一手扶着何欢,自嘲说:“你可别嫌弃我老道一身烟味!”说完呸了一口吐沫在手上,试图以八卦图安抚住了何欢的三魂七魄。
“也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的血更脏,而且我可不是有事没事就咬手指的主儿……”老道士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又看着远处的李治,“要不是你舍身相救,他的小命就没有了。”
这时,惊魂未定的李治也急匆匆地跑了过去,两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喊:“谢谢老神仙救命之恩。”连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老道士也不避讳,端端正正地承受了跪拜之礼,这才扶起李治,说:“我比你师父大几岁,你叫我师伯吧。”
“师伯!”
“不过你师父也真是的,明明事儿很很简单,却总喜欢弄复杂,”老道士说完,并起两根手指滑过了李治的眼睛,开了他的鬼眼,指着何欢说:“你好好谢谢她吧,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人家却是舍命之恩!”
九、
回到下水村后,李治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师父:说他正准备搽眼时,一个怪物突然出现抢了他的显身符,要不是何欢姑娘和师伯出手相救,自己的小命就一命呜呼了。
“师父,那黑咕隆咚的是什么?”李治问。
“恶鬼,因为戾气太重,本来会慢慢沉入地底的……”说着,孟长清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治,“我们都是天师血脉,在恶鬼眼里就是香饽饽,我知道你肯定是嫌麻烦而显了身,否则它怎么会找到你?”
“什么香饽饽?”李治连忙问。
“我们内蕴仙气,即是剑,也是饵!”
“啥?”
“就是我们身上自带一种味道,而这种味道吸引恶鬼……算了!”孟长清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干脆不说了,“我以后再跟你讲,你先做饭,我饿了!”
李治不情愿地跑到屋外淘起了米,孟长清乐得笑了出来,又感激地看着何欢,说:“谢谢你救了我这傻徒弟,心愿已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人怎么会有心愿已了的时候?”何欢苦笑道,但是事已至此,也强求不得些什么了,说:“只想着投胎转世,望来世是一个好人家。”
“何欢姑娘!”孟长清喊了她一声,似乎准备说要紧事,“人活一世,不论长短,没了就是没了,没有投胎转世一说。”
何欢听罢,怅然若失,险些摔倒在了地上,而后掩面而泣,跑了出去,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李治坐在门前,始终没有看到何欢的影子。
“师父,为什么何欢姑娘还不回来?”
“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十、
第二天天亮不久,何欢总算出现了,却是来辞行的,如果只能这样“活”着,那她就这样活着,只是她不想再待在枝头县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李治几乎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我昨天跑进了山里,因为怕黑,就一直守着一个看瓜人的灯,直到早上才摸着山路走了回来。”
“你真的要走?”李治想挽留。
“嗯。”何欢巧笑地看着李治,“照顾好你师父,好好修行,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何欢正准备离开,孟长清却突然叫住了她,他上前解释:“之前你救了李治,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说罢咬破手指,点在了何欢的眉心,留下了一朵焰火样的红色花钿。
“这是?”何欢只觉得胸中涌出一股热气。
“我刚刚封了一滴血脉在你的印堂,你以后每十二个时辰都可以显身一炷香的时间,也算是给你一个‘在世为人’的机会,人心险恶,万事小心。”
“多谢师父!”
何欢感激涕零,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李治看着何欢渐行渐远的背影,也突然追了上去,小声说道:“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可以去一下凤凰县,那里有一个朝阳孤儿院,里面有一个叫韩笑女生,你可以替我告诉她:半步癫一切都好!”
“小子,你是不是暴露了?”何欢嬉笑着,一把抱住了李治,“我会想你的。”而后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迎着阳光,何欢惬意地笑了笑!
孟长清的花钿不仅给了她显身的能力,也开启了她的鬼眼,她笑嘻嘻地朝村口的寿伯打了声招呼,寿伯虽然看不到人,但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笑眯眯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