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河西走廊一行回来已过去一月有余,每次旅程的回归总会有一段对什么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时间。许多人认为这是“旅行综合症”,德里亚曾聊过这个,他说“旅行的乐趣,就是沉浸在他人故乡,然后又完好无缺地走出来,心中充满快乐,任凭他人承受自己的命运。没有哪种幸福能胜过旅行的自由。”而当从这种不负责任的快乐中蓦然抽离,回到“责任社会、责任身份”怕是令人无所适从之感的由来。而我一部分是有此之故,另一部分也是因半穷游的“元气之伤”。
穷游一词现在似乎变为“以炮换游”、极度降低人身安全的重视度的抨击对象。确实,在路上也看见过一些人假(也可能是“真”吧)托“穷”之名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也听闻过许多未做好装备、攻略的准备便贸然踏进未知之地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但就鄙人狭隘之观见,绝大部分行者、旅者、游者,虽两袖清风但坦坦荡荡的征服星辰和大地;虽瞎吹牛皮就差快破了天,但实际面对危险还是掂量好自己实力才行进的。真正的勇士,不是敢于直面危险,而是面对危险,思虑再三,能便上,不能便退而准备上。以退为进,从来不是实退。我之认为的穷游,是以自身经济为基础,花该花的钱,但偷不得懒,该怎么计划最省就怎么去反复计划。路费、门票、饮食、住宿都是刚需,只不过把水平降低到自身能承受的最低标准罢了。有舍有得,皆取自不同诸位的价值观。
而熟知我的朋友皆知我是个懒人,每一回旅行最少半个月,但极少做攻略。大多时候都是心中只有个目的地,然后朝着目的地进发,每到一站,便在所住客栈思索下一步,问问熟知来路去路的老板,哪儿的地方少有人知而有趣,该如何去,往往此时都大有收获,这便是我常常打开的意料之外。有趣由此,冤枉亦此。说半穷游,也有原因就是没有好好计划,有时常走重复路,浪费了时间,也浪费了本不必要的方孔兄。所幸学生时代,时间为最宝贵却也是最充裕的。
穷游耗神,耗气。每次出远门,奈何囊中羞涩,买的是红眼航班,机场过夜便成为家常便饭。距离近则坐着绿皮火车,“咔嗒、咔嗒”缓缓转动前进。记得一回从重庆转机去拉萨,早晨6点的飞机,于是便在机场大厅坐了一夜,之所以是坐,因为同道中人太多,位子不够躺。不然,脚一跨、脸一遮、眼一闭,谁也不知道谁。然而这个躺下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就这么干坐过了一晚。许久之后,在拉萨的朋友回忆起那天我刚到西藏,他在客栈见到我的一刻,他说,他以为我与他同岁,天晓得我比他小了十几岁!还有一回,从雨崩去飞来寺,徒步从雨崩的尼农出口出来之后,在休憩地等了一两个小时。由于当地黑车已形成一个垄断,车费高不说拉客态度也不大好,于是就想碰碰运气能否遇见其他载客车。幸运的是终于来了辆客车,但客车只载人到此而不载人回去。在恳求之下, 司机师傅终于心软答应让我乘着黑车团们不注意上车。上车之后,在极窄的土路上汽车极速拐弯再拐弯,能见到车轮在陡坡的斜边上轧的轮痕,只差两公分的距离便能随车向下飞跃几十米然后直直投入澜沧江的怀抱。腿肚子直抖,闭上眼不敢再望,连向前看都做不到,因为前面仍旧是山路十八弯,过山车都没那么刺激,三魂丢了六魄,直至驶到正常公路上,发白的脸才渐渐回复血色。
但慢慢的,这些都成为了习惯,已经能够习惯早晨在机场睁开通红的双眼,在卫生间刷牙还能对着边上洗手的大妈露个泡沫微笑;已经习惯彪悍司机的彪悍车技;习惯火车上各种不适的气味和嘈杂...
但是,也正因此,我曾半夜乘坐重庆的轻轨从魔幻的地表穿出,由星点暗暗的街道奔向机场的通火明亮,王菲唱着“然后拖着自己去山城隐居”;
能与邻座的背包客相互吹嘘一个夜晚,耳边听着刘宝瑞的官场斗;
经常见到日出从机翼下慢慢升起,浮着周围的云水霞光;
见到连绵的雪峰随着绿皮火车的吧嗒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听着售货员在火车上推销皮带、玩具、奶酪糖、蓝莓干,一刻不带停歇,心里暗赞这绝对是口技;
也曾接过硬座对面将去打工的大叔递来的苹果,含着羞涩善意的笑;
在只有我和队友的大巴上放肆地唱歌或来段魔怪奇舞,什么路什么山什么树都被甩在了身后,不断远去...
这些美的,不美的,就成了“穿越生活”。
可是下一次,我再也不要穷游了,我要奢华游!
虽然每一次的下一次,我都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接下来不定期将更新自己的游记,谢谢关注与阅读。墨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