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声里斜阳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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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谜一样的女子,她的生卒年月、籍贯、所嫁之人,甚至死亡方式,都存疑。我们只能大约知道,她是南宋人,江南女子,少时出身富裕,长大所嫁非偶,盛年悒郁而终。

历史上,这样的女子如恒河沙数,而她之所以能够留下一些痕迹,能够让人们努力去探寻追索,是因为她的《断肠集》。

朱淑真,能与李清照比肩的女词人,所遗词作30余首,诗作300余首。而这,只是她诗词作品的十之一二,更多的,据南宋魏仲恭《断肠集序》所言,已被她父母付之一炬。是什么使他们对自己女儿的遗稿这样深恶痛绝?让我们慢慢来梳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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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时代,在那时,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期,她也是父母掌中的珍宝,能诗善画,活泼灵动,正如她的诗中所言“淡红衫子透肌肤,夏日初长水阁虚。独自凭栏无个事,水风凉处读文书。”多么悠闲自在,多么轻灵可爱。

豆蔻梢头,春心暗动:“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阿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萧郞啊,我不知你的模样,但相信你会是翩翩君子,才华绝世。你我可以诗词相和,比翼双飞……“赌书消得泼茶香”,她未必知道李清照的故事,但显然,那样的生活是她所期待的。

她也有过意中人,甚至已经“携手藕花湖上路”,情到浓时“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多像现在随处可见的小情侣们。

可是,她所在的是南宋,对女子的要求日趋严苛。行为举止要端庄内敛:“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日常起居应安于内庭“莫窥外壁,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有这样的行为举止,写出这样的诗,在一些卫道者心中,大约也与白日宣淫相去不远,这也是她的诗作受到后世一些文人诟病的重要原因。

后来,她没能与意中人结成连理,具体原因与经过都不得而知,总之,她嫁给了一个官吏。关于她的婚姻生活,流传着几种版本,能够确定的是,因为与丈夫志趣不和,她很是苦闷。

也曾有新婚的短暂甜蜜,也曾有日夜相伴的“从宦东西”,却始终没有心灵的交汇与共鸣。她的精神世界,终归是寂寞的:即使我能弹出高山流水,又有何人能赏?于是,春色渐浓时,她“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夏木阴阴时,她“欲封一庵伤心泪,寄与南楼薄幸人”,秋风萧瑟,她“独自烧香独自眠”,冬雪纷飞,她“应念陇首寒梅,花开无伴”。

同样是具有绝世才情的女词人,李清照可以情思绵绵地写“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她却只能感叹:吟笺谩有千篇苦,心事全无一点通。想来,丈夫对她也是不满的,从她的《自责》中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她忍不住抱怨“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是与花为主,一任多生连理枝”。

但抱怨又如何呢?在那样的环境下,丈夫的不满,可以有很多排解方式,包括寻花问柳,包括娶纳新欢。况且,她似乎并未生育子女,于是丈夫对她的冷落就更加理所当然。而她,除了读诗作词以解苦闷,绘图作画以寄清思,又能如何呢?这样高洁的女子,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吧,怎能容忍这样平庸滥情的丈夫?终于,她决然言道“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后来,她回了娘家。

曾看到一则唐代和离书,写得温柔缱绻,最后的祝愿是“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宋代女性没有这样的幸运,更多的是休书或放妻书。

朱淑真是什么情形呢?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在那夫死之后仍强调守节的年代,夫未亡而长居娘家,她所受到的非议可想而知。在这样的苦闷下,对初恋情人的怀念就更加一发不可收。

她有一首《元夜》:“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一种因无望而更加热烈的,义无反顾的爱。又据说,那首流传甚广的“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也是她的作品。这又是一个怎样曲折悲哀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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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她还是无法挣脱身上的枷锁!        飞蛾扑火之后,即是残灰焦粉。她用自己短暂而凄美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一丝若隐若现的淡香,轻诉着一个不肯屈从于世俗,最终也不容于世俗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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