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忍不住的眼泪,一股一股冒出来。
也好,总算踏实了。
也说不清那眼泪,是伤心呢,还是安心。
很久很久了,久到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 会有这么一天。可还是用了这么些年,流了那么 多泪,伤了那么多神。
想着所有的付出,都那么真诚和纯粹,却不过是印证了当初的预感,她几乎要笑自己的愚蠢了。
然而, 笑,还是被悲哀压了下去。
人人可笑,唯她不能。
她喊他哥哥。
是很喜欢很喜欢他以后,才这样喊的。哥哥,哥 哥,喊出来,是欢喜,是安心。这两个字,让她 的世界也变得亲切甜美了。
她在生活上的粗枝大叶和漫不经心,在感情上的 细腻敏感和患得患失,他都懂,而且含着怜惜。
为着他,她重新拿起了笔,像少女一样写下一行 行赞美诗。不,不是的,即使在少女时代,也没 有人得到过她的诗,应该说,是他,让她找回了 少女时代。
所以,哥哥两个字,在她的心里,是很重很重的 。重到有时候她自己都有点害怕,怕深陷其中无 法自拔。 所以,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所谓爱。甚至,从始 至终,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字,像卑微谨 慎地回避着彼此的过去 。
是在寒凉里浸淫久了,舍不得那一点温情和安慰 。哪怕是暂时的,是不安的。她只是随时留心, 不让自己比他用情更深。她 自以为是地 以为,即使有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能够先他一步,也能留些自尊。
她做到了,至少看起来是做到了。
她喊哥哥的那个人,告诉她,我爱你。他不介意 她那些笨拙的心思,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刚好 出现。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犹疑不定是不是多余 。可 究竟要怎么样 呢?也不知道,就是想他。她没有告诉过别人,却暗自纳罕,想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会在微笑的同时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呢?即使面对面坐着,也是想。会忍不住对他说,哥,我想你。他就会笑,说,不是在一起吗?或者说,我也想你。
她一想,也对啊,可总觉得有些什么,像刺一样横亘心间。是什么呢?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她先说出她的想,有些不习惯?也许,是他回答的那么轻松,让她有隐隐的不安?
一次,他偶然说起“我们”,那是他和别人的意思 。
原来如此。
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所有的不安都有了源头,都有了印证,所有的处心积虑,也都土崩瓦解。原来, 这是一个毫无新意的故事。原来,他和她说的想,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们的语言还真是博大精深。虽然是同一个字,却有迥然不同的两面,既可以重如千钧,也可以轻于鸿毛,既可以紧紧相依,也可以遥不可及。
是无心呢还是有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样明确无误又不着痕迹地告诉了她真相: 即使她喊他哥哥,即使她卑微到尘埃里去,即使她爱得伤痕累累,又怎么样,她终究不是他的自己人。
自始至终,清楚明了,界限分明。
又何必纠缠。
还是有泪,顽强地坠落,湿了衣衫。
那是被辜负了的飞蛾扑火吗?她想,舍不得,不甘心,都是过去式了。想,也会过去的。
想念或者怀念或者遗忘,都好,只要不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