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号，元旦假期最后一天，街头人头攒动，人流如浪潮奔涌，交通站台全都挤满了返城的人群。

虹桥枢纽4号线刹了车，在七宝停下，等待多时的乘客立刻挤上车，在人群中，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中年男子扑腾着双手，终于挤上了车。

公交车的传动装置发出“呲“的一声，车门缓缓地关上。

“门边的再往里面挤挤。”售票员喊出声来，一边喊一边伸出手，拉了拉有点卡住的车门，车门终于艰难地关上了。

“哎，好挤啊，怎么这么多人？”有人抱怨。

“来，没买票的都买一下。”售票员手里举着刷卡机，对着刚上车的人喊道，“前面挪不动的把卡传过来。”

伴随着刷卡成功的嘀嘀声，人群中交通卡四处翻飞，售票员一个又一个地把钱给收完，正打算坐下，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干嘛干嘛，这么多人递过来就行了。”售票员看到了急忙叫了出来。

“我没卡，我没卡。”在喧闹人群里挤来挤去的红衣中年男子辩解着，他一边辩解一边拱着屁股挤开空间，往售票员这里挪动，“我只有零钱。”

“零钱也可以传过来啊。”售票员看了看穿着红色衣服的男子，无奈地说了一句，红衣男子此时已经挪到了眼前。

“到哪里？”售票员把刷卡机往柜台上一放，拿过来一排发票问他。

“等一下。”红衣男子一路抓着上面的扶手挤过来，稍微有点喘气，他停下身子，想靠在一边的扶手上，结果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只能挨着旁边一个小伙子的身上，他放下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插进裤兜里去掏硬币。

“哎哎哎，你手往哪里掏呢？”他旁边的小伙子叫出声来，“这是我裤裆。”

周围的人笑出声来。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挤了分不清楚。”红衣男子急忙跟他道歉，一副恍然大悟的的表情：“我就说嘛，我的怎么会这么大，原来不是我的。我正纳——”

小伙子睁大眼睛瞪着他，周围又是一阵哄笑，这次连售票员都笑了，红衣男子赶紧闭上嘴巴，往自己口袋里掏硬币。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里？”售票员又问了一句。

“东桥。”红衣男子拿出硬币，抬头对售票员说。

“什么？东桥？”售票员一脸的诧异，“哎呀，你这是既坐错车又坐错方向了呀。”

“不会吧，又坐错车了？”红衣男子一脸的沮丧，拍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哎，不认路飞个十万八千里也是白搭啊，这上……还是下什么海怎么道路这么复杂……”

“还十万八千里，你当自己是孙悟空啊？你不认路出门前先查查手机嘛。”售票员说，“你应该坐虹桥枢纽5号线，来，先把钱给我，下一站你坐虹桥枢纽5路，然后再往回坐就好了。”说完左手把他手上的钱拿过去，右手把小票递给了红衣男子。

“手机？”红衣男子迷惑地说了一句，然后问售票员，“下一站远不远？”

“那是有点距离的。”售票员说，“这只能怪你自己咯。”

红衣男子踮起脚往窗外瞄了瞄，此时已经开始入夜了，夜色降临了城市，路上灯红酒绿，到处都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男男女女漫步在街上，公交车飞速地往前行驶，街道两旁的店铺迅速往后飞逝——重庆鸡公煲，郭氏酒庄，成人保健……红衣男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看了看窗外，看了看售票员，又看了看旁边的小伙子，小伙子捂紧了自己的裤裆。

“要不再来一次算了。”红衣男子轻声嘀咕着，他正打算采取行动，售票员叫住了他。

“你看，虹桥枢纽5号线的车刚开过去。”售票员指着刚开过去的一辆公交车，对红衣男子说道，“等下一站你到对面坐这一线路的车就可以了，东桥不是很远的。”

“正好抓住这个机会。”红衣男子看着驶过的公交车嘀咕了一句，他吸了口气，转过头对着售票员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又挤出手指指小伙子，微微一笑。

小伙子警惕地双手挡住裤裆，手里装着香蕉的塑料袋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刚才几下子的折腾，加上售票员的声音，全车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一边，红衣男子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了声：“哎，不管那么多了。”

虹桥枢纽5号线即将消失在红衣男子的视线中，他拱起屁股，挤出一点空间，人们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红衣男子身边的人全都吓了一条，他们的身体因为发生的一幕惊吓得往后猛地退了一步，一下子空出一个圆形的空间，看着这边的人，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在地上。

小伙子眼神呆滞，捂着裤裆看着售票员，售票员的发票掉在了地上，惊呆得张大了嘴巴，全车的人死一样的寂静。

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踩了刹车，往后面挤过去，嘴里喊着：“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没有人理他。

“靠，人呢？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家伙呢？”人群中有人先喊了出来，“刚才我是不是看错了，他妈的这人是忽然间消失了吗？这是假的吧，是魔术吧。”

小伙子的喉咙里咽了咽口水，感觉裤裆里凉飕飕的，售票员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刚才……你们刚才看清楚了吗……他……他这是……消失了吗？”

大家点了点头。

“难道他真是孙悟空不成？”售票员想起刚才红衣男子说的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看清楚了吗？”司机终于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你们不会是搞错了吧。”

“真的消失了。”好多人点头附和，其中一个老太婆一脸严肃地指着红衣男子消失的位置，“他就是那么拱了拱身子，然后忽然间就消失了，我还看到他对这小伙子微笑，我的天，太诡异了。”

“啊，谁动了我的香蕉。”小伙子看到自己袋子里的香蕉少了好几根，只留了蒂留在那。

“我说，该不会……”售票员瞪大了眼睛，慢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猴子喜欢吃香蕉对吧？你们懂我意思吗？”

“靠，真是见鬼。”小伙子说道，“以后别人问我我的香蕉是怎么没的，我说，孙悟空把它给吃了，我去，谁信啊。”

“我信。”车后忽然传出一阵飘忽的声音，所有人都往后看，可是后面的人嘴巴都闭着，后面的人都摇了摇头。

“我说各位，别那么紧张。”那声音飘飘忽忽，就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那种感觉就好像说话的人在一辆远去的车上，“各位，我是刚才的红衣男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嗨，各位，别紧张，我只是去取一下我的金箍棒子，碰巧迷了路罢了。”

那声音尽量很平静，有一股慢悠悠的调子：“我不是有意要吓你们，刚才我只是穿越了一下而已，我在虹桥枢纽5号线上面呢。说到这里，”声音停了一会，“谢谢售票员阿姨，要不然我又要迷路了，我都差点找不到修我金箍棒子的那家店了。”

“所以那家店在东桥？”售票员阿姨试探性地对着车后问了一句，就好像有个人在那里一样，这要放在平时，一定很搞笑，“东桥那边有……”

“有什么您就别问啦，我取了就走了，你们找不到我的。”那声音继续说道，“对了，忘了说一句，小兄弟你的香蕉真好吃，看到香蕉我就忍不住了，你就原谅我吧，好吧，你们继续吧，我也走了，有缘再见……”声音越来越远，不知道是怎么传过来的。

车上的人终于放松了下来，可是脸上依旧带着深深的震惊与怀疑，但是现实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情又使得他们不得不信。

“真是有趣哈，才新年就发生这样的怪事……或者是是好事？”司机说，“还好他只是去取……”司机清清喉咙，模仿孙悟空的调子，“……金箍棒子……才坐我们的车。”

大家一脸的不解。

司机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书上不是说，金箍棒多重来着？”

“我知道。”车上的一个孩子突然叫出来，“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若要小时，盈盈不足一握；要大时，顷满天地之间。”

“对对对，小弟弟真聪明。”司机夸了夸孩子，对大家说道，“一万三千五百斤呐，接近7吨的东西要是放我们这车上，那今晚的各位估计都回不了家咯。”

大家一阵哄笑。

“还有，我想到一件事。”司机说，“你说强如孙悟空，没有方向感整个人也是废了，这么说来，我倒是比他强一点，哈哈哈。”

司机坐上驾驶座，启动发动机，公交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慢慢往前开去。

车外，新年的灯光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