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茵突然想起一件事,从饭碗里抬起头问:“老王,你之前不是说想找份工作吗?”
“造~共~作?”曼丽警觉,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鱼肉,疑惑的看向王天风。
“你又没有身份,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合同都签不了,别是骗人的,干了活领不到工资的那种……”曼丽仰头,连珠炮似的发问,不大高兴的样子。
“诶呀,我介绍的怎么会?当然是有把握的才敢说啊。是我叔叔的发小,在这边开了个小学生课外班,前几天他们学校的书法老师家里有事,下周就要回老家,没人接替,人家正着急呢,让我帮忙找老师。”
“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课,周六周日下午四个小时,每小时一百块,工资周结,没有保险,不签合同,也不需要身份证。我把老王之前帮我抄的,咱们公司宴会邀请函给人家看了,他很满意,说可以随时来上班。”
‘怎么样?’徽茵征询的看着曼丽和王天风。
“你为什么非要找工作啊?”曼丽放下筷子,没了胃口。
“我欠你那么多钱,总归要还。”他垂眼认真帮她挑着鱼刺。
“你做饭、打扫做家事,我都给你算工资的。我还给你记了帐,你一直都在还啊。”
“我想快点还,而且……”他转头看她的眼睛“我也不能一直都用你的钱,一天两天就算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花你的钱。”
“快点还,慢点还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收你利息。”
“就是因为不收利息,过意不去,所以要快些还。”
“那我从今天起就收利息!”
“有利息越滚越多,更要快些还了。”
“你去上班谁做饭,谁收拾屋子?”
“是兼职又不是全职,这些都不影响。”
“你……”曼丽被他噎的无话可说,脸颊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
她不愿意他去上班,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她自己并不清楚。
徽茵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留心观察他俩的脸色,一时间饭桌上空的气压有点低。
徽茵使了个眼色给骑云,骑云领会,开口打破了僵局。
“曼丽,我觉得应该让老王去。不是挣钱多少的问题,一个成年人天天圈在家里,不和社会接触,时间长了,容易待傻了。”
“再说,出去多认识些人,多受些外界的刺激,说不定有助于他想起过去的事情,早点恢复记忆。”
“你也不用担心老王不适应,我觉得他这阵子生活上应付的不错,出社会应该没问题的。”
三比一,道理又没法反驳,曼丽有点烦躁。她慢慢向后座,后背靠在了椅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天风一只胳膊搭在餐桌上,偏头看她:“你要是不乐意,我就不去了。‘
于曼丽你真是可笑!曼丽心想,人家要去上班,你为什么拦三组四的?上班还你钱不是好事吗?生哪门子的闷气,真是奇怪透了!她这样想着,情绪上却没有完全缓过来,脱口说:“我乐不乐意有什么用,你干嘛听我的,我又凭什么约束你!”简直是要吵架的口气,话一出口曼丽就后悔了。
“我肯定要听你的,我现在不是都抵给你了嘛。”他一点也不生气,慢悠悠的回她。
曼丽努着嘴,抬眼看他,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他眼角好看的笑纹像猫咪的胡须一样俏皮。她也被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给气的“咯”的笑出了声。
可是面子上总有点过不去,她别别扭扭的说:“什么抵的,说的我好像地主老财似的。”
顿了一顿,她又说:“去就去吧,但是不要影响做家事,我可不想回来没饭吃。”
她正襟危坐,一幅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样子。
徽茵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转头想和骑云交换一下神色,却发现他老人家正在那儿滋遛滋遛的喝汤,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
唉,真是个智障,徽茵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老梁竟然找这么一个迟钝的家伙当密探。
骑云放下汤碗,觉得喝的很爽气,开起了玩笑:“曼丽,你刚才不让老王去的样子,简直跟我妈不让我去外地工作时的表情一样一样的,特别的护犊子。”
曼丽捡起手边啃干净的猪肋骨,冲骑云扔过去,笑骂道:“竟然拿我和老妈妈比,我可没你这个儿子!”
骑云躲闪不及,啪的一下打在了肩膀上,衬衫上留下一块指甲大的油渍。
“衣服都油了,你可得洗!”
“ 自己洗吧你!“她转头问徽茵:”什么时候正式上班?地点在哪儿?“她心里转过了这个弯儿,就开始关心后面的事了。
“下周四就可以去了,地点离这里不远,在人民大街和自由路交口的写字楼里,那边都是辅导机构,从家溜达到那边不到半小时吧。“
曼丽点头,想着要给王天风准备些什么。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盯了他一会儿。
王天风有点毛:“怎么了?”
“郭骑云!你给老王穿的都是什么啊!?你不会是把你爸的老头衫给他穿了吧!?”
王天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大T恤和灰色宽松运动裤,是比较没形象,不过在家穿还是蛮舒服的。
“是我爸的老头衫,怎么啦?”
“你的西服、衬衫、西裤什么的怎么不挑几件好的给他!?”
“我在家用不着穿那么正式的,而且小郭的衣服太肥了,不合身。”
“你下周上班,就得穿的正式些了,为人师表要注意形象。老头衫、运动裤像什么样子,配个蒲扇都能去抱孙子了!”
“明天我陪你去买衣服吧,反正现在也到换季的时候了,大衣棉衣也要买了,还有鞋子。“
郭骑云赶忙说:“我明天还要加班,去不了。”
曼丽转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我有说要带你一起去了吗?还是有什么人给你下什么指示了?”
骑云自知失言,支支吾吾起来。
徽茵在饭桌下踢了他一脚,解围道:“他是怕你俩买的东西太多,提不过来,毕竟夏装、秋装和冬装,要置办的东西可不少呢,对吧?”
这时门铃响了,骑云如蒙大赦一般跑去开门。
梁仲春忙完了公司的事情,每天例行过来看一眼,顺便和他们一起吃起了晚饭。
他得知王天风下周要去上班的消息,点了点头,瞥了王天风一眼说道:“终于能不做米虫了。”像是自言自语,却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曼丽听了很不高兴,老王之所以这么着急还钱,应该和梁仲春经常这样阴阳怪气的刺他有关系,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让老梁多出点血才行。
梁仲春确实很不喜欢王天风。因为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不给他好脸色,对方虽然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就像现在这样,王天风看他的眼神绝对也不是什么好眼!红眼眶,从下往上打量人,一副阴险狡诈,随时想要扑过来吃肉喝血的鬼样子!为什么曼丽竟然觉得他无辜可怜?竟然觉得他单纯无害,需要保护!?王天风,一个他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无辜?单纯?难道男人和女人在认知上真的存在这么大的差异?
他觉得曼丽正处在人生中最危险的阶段,年华正好,容颜初绽,可是心思简单,把一只猛兽大老虎领回家当小猫养,却毫不自知。
谁都说不准这只老虎会什么时候狂性大发,把他的小妹妹给一口吞了。
梁仲春十分苦恼,除了安插骑云、徽茵以外,他还没想到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晚上,曼丽躺在蓬松的鹅毛枕上,来回辗转睡不着。
回想着晚饭时的种种反常,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大对头。她性格一向很好,并不是骄纵任性不好相处的人,为什么刚才在老王上班的事情上这么无理取闹?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一定是明台那个家伙,想到这儿,她嚯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手紧紧抓着夏被。
上周她在学校礼堂又见到他了,还有程老师。
之前被暂时搁置的那些记忆又涌了出来,愤怒的,沮丧的,受伤的,种种不良的情绪追着她跑,她一回家刚填饱肚子,就拿毫不相干的老王撒气!真卑劣!
曼丽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羞愧极了,简直无地自容。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似的登着腿,砰的一下躺倒在床上,把被子蒙到头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然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她拿掉头上的被子,一动不动的躺平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认真的决定:
“明天一定要好好补偿老王,挑好的贵的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