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老式建筑的楼房，楼道狭窄且昏暗，扶手上沉积了一层灰，显然很少有人愿意扶着扶手上下楼梯，阶梯倒还算干净，每层楼梯拐角几乎都堆放着各户淘汰出来的废旧物品，又舍不得丢掉或卖掉，其实估计有点价值的早被收破烂的悄悄捡走了，张叔还专门嘱咐说自行车什么的千万别放楼道里，转夜就丢了。转角处的窗子袖珍且破旧，有的窗子的铁框都被别人摘去了。张叔说他腰不太好，罗曼也没麻烦他帮忙拿箱子，自己提着箱子上楼了，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一个箱子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这片儿小区倒是热闹，楼下临街就是长长的农贸大棚，占满了整条街，街两边是长相一样的居民楼，各家大窗小窗都凸出来一块，有的甚至再挑根竹竿晾上衣服，都想能多占块地儿就多占块儿，放盆花也是好的。这些楼都快一百年了吧。棚顶就是依着这条街整个搭建起来的，直到街尽头，尽头再拐弯就没有没有大棚遮风挡雨了，但摊位并不比里面少，露天敞亮的地方反而更热闹些呢，卖熟食的靠着卖廉价衣服的，卖烧饼的挨着卖酱菜的，讨价还价的，碰见熟人的，接送孩子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快到楼道门口时倒有几个人跟张叔打招呼，他也跟别人介绍下我：“家里亲戚过来住段时间。”随后便是洪亮的笑声。

        门还没开呢就听见屋里响亮的招呼声，“哎呀，我说怎么还没到呢，快进来吧，饭都做好了。你看，我今天专门去楼下买的鱼，肉，菜都在桌上扣着，饺子马上就好。先喝点水，吃个苹果，等一会小桐放学了我们就开饭。”这底气十足的声音出自于一尊庞大的身躯，抬头看时一张打扮得精致的脸上挂着有些夸张的灿烂笑容，刚卷的头发还发着亮，罗曼一时满脑子都是周星驰《功夫》里的包租婆的形象。

        这套房子，或者可以叫大屋子确实不大，一只脚刚踏进门，另一只脚就够到餐桌了，餐桌旁边是厨房，其实只能算阳台的延伸，进门右手边是两三平米的卫生间，洗澡也是在这里。跨过餐桌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卧室，其中小点的这间就是桐桐的房间了，也将是今后我寄居的地方。

        刚放下行李，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高中生放学回来了，穿着高中校服，头发稍长，又密又黑，肤色略黑里透红，外国人最喜欢的颜色，很健康。“这就是那个姐姐吧。”她高兴地看着我。

        “一会吃完饭就让你姐给你辅导英语啊。”张叔赶忙接过话去。

        “快，先吃饭。”胖姨招呼。

        哎，又要辅导功课，罗曼做过这样的兼职，那份工作完全没给她留下任何好印象。那是大四无所事事的时候也被同学介绍去给别人辅导功课，那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哪有个学习的样子，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商量着学还得看人脸色，天天小女友跑到家里来过夜，记得算钱的时候，那小子竟然跟我说：“饭钱还没算你的呢？”去你妈的吧，罗曼头也没回地走了。罗曼临走前还去帮她介绍这家工作的同学上班的地方去看了看，好像是跟韩国人做进出口贸易的一家小公司，厂房在镇上的郊区，大冬天的早晚连个能洗脸的热水都没有，七八个女生挤在像是临时搭建的厂房里，这种随时都可能倒闭的地方她还工作的小心翼翼，真为她感到不值。

“你要在这儿长干吗？为什么不找更好的工作。”

“这儿挺好的啊，我上周还去天津出差了呢。”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那个韩国客户好像挺喜欢我的……说不定有机会发展一下。”

罗蔓也没再说什么，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就坐着汽车离开了。

        可那都是学生兼职的事，没想到现在都毕业了还在做这样的事。爸妈还当是什么好事，就像他们一直在罗曼耳边落到的公务员一样，总让她去考什么公务员，根本不管孩子有没有兴趣，适不适合。

父母都这样吧，天天托着腮帮子凭空臆想，然后就美其名曰“都是为你好，我为你铺好路了。”

        现在兜兜转转一圈又转回来了，刚从大学出来，又要开始高中生活了，这一路奔波，其实罗曼更想睡觉，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