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过边境。葡萄牙特有的湿润的咸咸的海风慢慢褪去，西班牙南方风情渐入眼帘。干旱，荒芜，目之所及的平原只有枯黄一种颜色。这种干旱让你一度怀疑这里是否是西班牙。

西班牙南部尤其闷热。塞维利亚、科尔多瓦、格拉纳达，到处散发着炙烤的气息，空气中几乎不带一丝水汽。但是，这种干旱让你感受到另一种美，是一种原始的激情。这种激情就流淌在西班牙人的血管中。塞维利亚的环形斗牛场里仍收藏着海明威的斗牛士挚友的画像，闷热的小庭院里藏着跳弗拉明戈舞的小酒馆，走在路上才知道原来西班牙男人对女性抛媚眼不犯法…也难怪 2014年红遍西班牙的喜剧电影《巴斯克情事》里拿西班牙南部的男人狠狠打趣了一番。（《巴斯克情事》，西语名Ocho apellidos vascos，2014 年在西班牙叫好又叫座。火到什么程度呢，几乎每个西班牙人都看过。当年我遇到几个西班牙人时说出Ocho...大家立马接上名字。今年又出了《西班牙情事2》 ，西语名Ocho apellidos catalanes。对，就是这么喜欢拿爱闹独立的地区说事儿。）

人对目的地的选择难以说明是一种偶然或必然。某一刻突然萌生一个强烈的愿望，必须去西班牙葡萄牙，看看帝国的黄金时代。一名长期不靠谱说走就走的宝宝，拿到史上出签最快的申根签证——1天出签，那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呢。但是，为什么是西班牙？

没去西班牙之前，西班牙是一场不可企及的梦。去过西班牙之后，西班牙是一场醒来的梦。陌生人随时微笑着问你hola, que tal?（你好，你怎么样？），而我也习惯了随口muy bien, Como estas ？（很好，你怎么样？），或是早晨时的Buenos dias（早上好）。当你在市场时，当地人热情地招呼你pasa pasa!（过来过来）, 或是熟悉的gracias, de nada（谢谢，不客气）。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与不科学。上一秒钟你还在为毫无效率可言的麦当劳服务员气得拍案而起，下一秒钟你决定为了免费的精致且无穷无尽的tapas 原谅西班牙人；白天你抱怨西班牙人睡午觉要关店铺，夜晚你感慨西班牙人其实不需要睡觉；繁华的商业大道上坐着乞讨的年轻人，古老旧都托莱多的教堂里珍藏着巧夺天工的黄金制品 …你永远搞不清，堂吉诃德的脑袋里想的是哪一出。

罗马人来过，留下塞戈维亚的罗马输水道；摩尔人来过，留下令人叹为观止的阿尔罕布拉宫。宗教与佛朗哥时期的独裁没法禁锢西班牙人的欲望。经历了太多的西班牙人，终将自由与解放视作生命，深爱着各种怪异才子、性感佳人。一切存在的，皆是合理。没有太多束缚与羁绊，便是西班牙最大的魅力吧。像这夏日的阳光一样直接无余地，巴不得分分钟掏出真心送给你。

在马德里的一个夜里，我坐在一家小酒馆里看着一场弗拉明戈舞。幽暗角落里传来歌者的浅吟低唱，像穆斯林的晨诵，又像伤心人的娓娓道来。吉他手轻抚琴弦，三位女舞者并肩坐在舞台正中，用舞鞋敲打节奏。灯光渐渐亮起，他们中的一位，撩起裙角，缓缓行至舞台前。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助。有一刻，我突然感觉时间静止，空气不再流动。我忘记了自己身处异国。

突然想起出行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听到一首西语歌。有人问起：

——What does Corazon means？

——Corazon means, Heart.

原来一切皆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