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晚
小 城 故 事 多
某小城 饭店 夜晚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个平常的夜晚,微风扑面,夜凉如水,月光照耀下的路面树影婆娑。在某小城的一个饭店里,一桌酒席正在进行,旁边的几张桌子闲置着。酒席上请客的是一位生长在当地的香港同胞,他身着夹克衫,脚蹬皮鞋,可谓风度翩翩。被请的有该香港同胞的同学亲友(堂弟堂妹及堂妹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城里的领导干部等等,男的身着蓝灰色的四个兜的中山装,女的身着素色或格子的方领衣衫,穿布鞋,略显土气。在那个使用票证的年代,酒席上的食物不似如今这般的丰盛,只是家常菜而已,可是气氛却不同寻常,在同学亲友把酒言欢之际不时有人瞄瞄席间的一位女人,这是一位皮肤微黑的留着“耳朵毛”头发的端庄的四十一二岁的女士。她知道有人对自己注目,亦不以为意。她因婚姻与这位香港同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受人注目。香港同胞正忙着给一桌人斟酒让菜,无遐顾及其它。
饭店 夜晚
一桌人推杯换盏,聊的正欢
香港同胞举起酒杯:来,我们来喝一杯。众人附和着举杯同饮。
饭店门口 夜晚
众人在饭店门口握手道别,感谢香港同胞的招待,嘴里说着由衷的感谢的话
街巷 夜晚
香港同胞陪着她慢慢地走着,已经走了几个来回,夜色渐浓
她的家 夜晚
端庄的女士回到自己的家。把钥匙放在桌上。暗暗的灯光照着简单的几件家具,堂屋里放着方桌和长凳。房间里的五斗橱上拉拉杂杂地放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三门橱的门把上挂着一件衣服。
一道布帘将房间隔开。丈夫和孩子都已入睡,在那个缺少阅读与娱乐的年代,人们的生活习惯是早睡早起。她拎起水壶看了看煤炉火,又进屋看了看孩子。她端着水盆略微洗漱一下,上了挂着纱布蚊帐的床却久久不能入睡,刚才陪她在街上散步又送她回家的香港同胞的话依然还在耳边:
能跟我走吗?到香港去。他试探地问。
她看看睡在身边的丈夫,再看看布帘那边的孩子。
跟我走吧,香港有你的一双女儿。他说
这里也有我的孩子。她挣扎的默然的话语。
黑暗中丈夫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女士的臂膀:睡吧。
夜已深沉。
她的家 清晨
堂屋兼厨房。天色微微亮。县广播站的喇叭里响起了“东方红”的晨曲。她起来打开煤炉做早饭,很明显的睡眠不足。她把昨天的剩饭放在锅里加上水做泡饭。生活依然如昨,却又不是昨天的那般。
菜场 清晨
丈夫出去排队买菜,那时只有公家的菜场,没得挑拣。丈夫撕了张小票给卖豆腐的买了一块豆腐
烧饼 油条店
丈夫在排队买烧饼、油条。丈夫带着一溜小跑的步伐进了家
家 清晨
她将孩子叫起来穿衣洗漱。她叫道:起来,快起来,上学了,上学了。
她边说边帮孩子穿衣。孩子睡意未消,用手揉着眼睛,随妈妈摆弄。
天色大亮,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早饭,除了烧饼、油条外,还有自己腌制的萝卜干、咸鸭蛋,咸菜。
孩子吃饭总是慢一些
她催促着:快点吃。
拿起碗勺喂了孩子几口饭菜。放下碗筷,她把煤炉加了一块煤封好炉门来不及收拾碗筷,带着刚上小学的未吃完饭的孩子匆匆的往学校赶。丈夫寻问的眼神在追着她,想听到她的一些解释。
学校 课堂 白天
她走进一所中学,她是一名中学老师。教常识课,她给中学生上课的还算年轻的身影。七十年代的女学生多数穿着素色或花色不同的方领子衣服扎着小辫,男学生多数穿着四个兜的蓝灰色的中山装,有两三个人穿的是军装,挺括的确良的衬衣,穿布鞋、小白鞋。
一个坐在后排男生转过脸向斜后方的另一个男生悄悄地问话,眼睛却飘向了一位漂亮的女生。坐在最后排的一位女生把禁读小说书放在腿上低着头津津有味的读着。
学校 放学 白天
临近中午,她回到教师办公室放下教具,与老师招呼一声:
xxx老师,我家里有事,早点回去,等会帮我说一声
老师头也不抬的答应着:嗯嗯
她勿勿往家赶的身影
家 白天
她的家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两间平房,大门上贴着的对联经过日晒雨淋已经退色、卷角。孩子、丈夫都还没有回来。她系着围裙,戴着护袖在房子外面的水池里洗着吃早饭的碗筷,炉子上的钢精锅里煮着饭。她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摘着丈夫早晨买回来的菜,一边想着心事,昨晚酒席上的点点滴滴似在眼前晃动,想起两个在香港的孩子及当年过境的情景——在南方:孩子过境去了香港而她却留在了大陆,在香港那边孩子的爷爷奶奶紧紧地搂着孩子,孩子哭着叫妈妈,一道关卡挡着了母女。想到这儿她的泪水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远处传来脚步声。
家 夜晚
她在忙着做晚饭,孩子嚷嚷着学校的事。
妈妈,有的小朋友上课讲话,不听老师的。
你有没有讲话?
没有。
好。
妈妈,老师说了课文上不认识的字问爸妈)
好的,老师还说什么了?
没有
她收拾完碗筷,坐在桌边做针线活,她是常识课老师,不用批改作业,丈夫点着一枝烟
吐着烟圈,孩子在一边玩耍。
家 夜晚
她和她的丈夫躺在床上,沉默片刻。
她说:他让我跟他去香港。
丈夫说:你是怎么想的?
她缓缓地说:没怎么想。
她又仿佛是自言自语:香港有我的女儿,这里也有我的儿子。
过了一会她说:你是怎么想的?
丈夫说:我的想法不重要,你自己要想好,哪边对你来说重要一些?
她略微提高了嗓音:两边都重要,都有我的孩子。一阵沉默。
丈夫转移话锋:你们的事说给我听听?
她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丈夫说:大多是听别人说的,我想听你说的。
她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别人说的那些事。
学校 白天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的大学校园,树木葱葱,绿荫成片,几座古建筑散落在校园里。远处隐隐传来练习音乐的声音。三三两两的学生行走在校园里。梳着长辫子穿着布拉吉?的她背着书包缓缓地向我们走来,半道上走来一位男同学与她并肩而行,起初他她们说些什么我们听不到,只见他她站着争论着什么停了一会又继续走,走近了我们才听到他她们说话的声音:
毕业后,我是一定要回到我的家乡的。他说
如果我说我也要回到我的家乡呢?她有些逗他
他停下来满怀期待地:不要争了,还是跟我走吧,回到我的家乡?!
好吧。她有些妥协似地说。
学校 白天
两人忙着毕业分配的事情。
家乡 某小城
某小城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城镇,一条街贯穿小城的南北,街的两边有百货公司、邮局、电影院、印刷厂、煤炭店、修钟表的、编竹篮的、民宅等等。
她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乡某小城做了一名中学教师,她进出学校的身影,下了课学生围着她不肯散去。不久俩人结婚,她的四十多岁的父母从外地过来参加他她们的婚礼。在奶奶家的院子里他给岳父岳母介绍着:
这是我的奶奶,这是叔叔婶婶,这是堂弟堂妹。他的身边站着两个比他年轻一些的男女。他接着用惋惜的语气说:爸爸妈妈回不来。
岳父岳母微笑着点头,小女给你们添麻烦了。岳父很有分寸地说。
奶奶接口道:哪里的话,你把女儿给我做孙媳妇,我高兴着呢!
叔叔:来来来,屋里坐。一边说一边把客人让进屋子。
家 白天
她的母亲和她坐在床上说着悄悄话,房间里的家具是祖传的有雕花的橱和雕花的大床,床上挂着蚊帐、帐帘,两边的帐钩钩着蚊帐门。她的父亲站在窗前,一会走动一、两步。地是由砖块铺就的。一张放大成10吋的黑白的男女半身合影结婚照镶嵌在镜框里挂在堂屋的墙上。
家 白天
入乡随俗,婚礼是按照小城的风俗举办的,不同的是没坐轿子。她穿着红色的衣服在几个人陪伴下从他的叔叔家走到他的奶奶家。她独自坐在新房里。堂屋里的四张桌子上的参加婚礼的有她的父母、他的亲友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他的父母没有出现,只有奶奶和叔叔婶婶里外张罗着,招呼着客人。
奶奶说:大家慢用,没什么好的招待。
众人谐说:把你忙了。
奶奶接道:不忙,不忙。
请来的掌勺师傅在橱房里欢快地忙碌着,不时有菜上桌,酒席上时不时的劝酒让菜的声音传入新房。
家 白天
结婚的第二天是看新娘,新娘坐在新房里,远近的邻居、孩子都跑来看新娘。
第三天是新娘回门(回娘家)的日子,她象征性地回到他的叔叔家待了一天。
俩人结婚后与他的奶奶生活在一起。这是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小院靠墙边长着一些花草、树木。
电影院 夜晚
他和她行走在电影散场的人群中,他和她看的是国产的黑白电影《柳堡的故事》。他她或并肩而走或前后而行。她发现他的衣服上有一个毛绒物,她弹了弹他的衣服,随手帮他拿掉。
学校 课堂 白天
她给学生上课的年轻的身影。老师和学生着五十年代末的服饰。有些学生穿的还是有补丁的衣服。
河堤 白天
他和她手牵手在运河堤上散步,并肩看夕阳西下的美景,享受这难得的闲暇。他嘴里衔着草和她坐在河堤边看着夕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象他她在大学校园里躺在草地上聊天一样。不时有人从河堤上走过。
他说:我们班的同学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说: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工作、结婚生子什么的。
他紧接着问:你想生几个孩子?
我没想过。她避开了这个话题。
才子和外语系的美女成没成啊?过了一会他问。
你不知道?怎么问我呢,你们男生应该比我们女生知道的多啊!
倒也是。他停了一会:
叔叔来看奶奶的时候,你给烧几个好吃的菜,解解馋。
不会烧,还不如奶奶烧的好吃。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书念了那么多,菜学不会烧?跟奶奶学学就行,看看也就会了。
说得那么容易。她的语气有些埋怨。
他她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太阳西下的满天彩霞。天色已晚,俩人站起来手牵手地走下河堤。
暑假 白天 夜晚
学校放暑假,他利用星期日和她一起坐轮船回到她的娘家,她娘家的条件还不错,叁间小屋和一间自己搭建的厨房。见到老人,两人齐声道:
爸、妈,我们回来了
弟弟放暑假在家,她冲着弟弟指着他:
叫姐夫
弟弟叫了一声:姐夫。
弟弟。他回应着。
她的母亲将她的姐姐、姐夫叫了回来,姐妹相见自是一番亲热,两连襟初次见面稍稍有些拘束,不久便相谈甚欢。新女婿上门得好好地招待一番。一家人都动起来,买的买、摘的摘、洗的洗、烧的烧,弄了一顿还算可口的晚餐。
轮船码头 白天
第二天他就赶着回去上班,留她一个人在娘家,俩人相离依依不舍,一直相送到轮船码头。
同学家 白天
她和要好的中学同学聚了聚,说着几年来各自的变化,说些班上男女同学的事。
一个同学说:哎,知道吗,班长和小琴好上了,才结婚几年啊,就和小琴好上了。老婆闹得不可开交,有什么用,管不住。离婚又不肯,就这么过着。
另一个同学接着:什么不肯离婚,是离不了。
她在逗着同学的孩子玩,随口说道:是不好离。
她在娘家没住几天也回到自己的家。
单位 白天
他所在的单位经常的开会学习,他总是选择角落坐着,不显山不露水的。
五十年代的反右斗争、大跃进、人民公社、大锅饭、大练钢铁之风也刮到了小城
煤炭店 星期天 白天
他和她一起来买蜂窝煤,俩人将买好的煤码在框里分好几次抬着回家堆放在煤炉的旁边。?
家 白天
春节期间,家家户户忙年,虽然物质不丰富,年还是要过的。她和奶奶到碓房舂米,奶奶把米倒进石臼,她踩木槌,奶奶拌粉,舂好米粉,回家的路上买一些芝麻饼,回家用瓶子压碎做元宵馅。家里买了鱼肉蔬菜,她在摘菜,手冻得发红。
奶奶,家里的煤炉熄了,我到邻居家去引火,她说
奶奶答应着,好呐
年三十家里吃了团圆饭,放炮仗,小鞭,天地响,算是过年了。
百货公司 白天
春天天气回暖,她到百货公司买些日常用品,挑挑拣拣的,她的肚子微微的隆起。
家 白天
与奶奶生活在一起的家多了一个婴儿的摇篮(窝桶)。婴儿在摇篮里熟睡,旁边坐着的奶奶在轻轻摇着摇篮。奶奶是个小脚,穿着大襟的褂子,扎裤腿的裤子,身边放着一个针线笸。
家 白天
小院靠墙边长着一些花草、树木,竹杆搭起的架子上长着丝瓜、扁豆什么的。
她在教孩子学走路,他在旁边拆着一封信看着,说着:
爸爸、妈妈又写信来让我们出去。
她说:还是不吧,到了香港我们能做什么?
他说:我想过去看看。
她听了也不言语,抱起孩子给孩子扯了扯衣服,把孩子放在摇篮里,走出房间来到厨房做饭。她打开了煤炉门,系上围裙,拿起淘箩淘米,不见任何表情。餐桌上的饭菜以菜粥为主,饿肚子的年份来到,三年自然灾害以瓜菜代为主。
家 夜晚
堂屋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四张长凳,一个条几靠墙放着,墙上张贴着年画,条几上放着一些杂物。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
他说:奶奶,我想到香港去看看爸、妈。
奶奶点点头说:是应该去看看。
她依旧不言语,他当她是默认了这件事。
香港 白天和夜晚
香港的街景让他流连忘返。香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场景。
某小城 白天
他在香港逗留一段时间后,回到了大陆。生活又回到往日的轨道。
家 白天
孩子已经满地跑了,她的身子又变得重起来,怀孕了。
日子过得窘迫起来,城里的日子好过一点,吃着菜饼,红薯干玉米搭大米,粗粮配细粮。。
家 白天
妈妈,我要和妹妹玩。姐姐说
妈妈随口答道:好的,不要弄哭妹妹
姐姐站在摇篮边注视着摇篮里的婴儿妹妹,奶奶在一旁看着,做着针线活——纳鞋底。
学校 课堂 白天
她给学生上课的稍稍丰满成熟美的身影。老师和学生着六十年代的服饰。女生小方领的衣服,男生着衬衫、夹克衫、中山装。
学校 放学 白天
屋外下着雨,中午,她回到教师办公室放下教具,与同事招呼一声,撑着伞匆匆地往家赶。
家 中午
屋外下着雨,她的一家人在吃午饭,她在喂孩子吃饭,孩子边吃边玩。墙上除了结婚照还增加了两个孩子的黑白照片。
街道 下午
天下着雨,她撑着伞匆匆地往学校赶。
家 夜晚
他对她说:我已经办好了移居香港的签证?,爸、妈希望我过去。
她看看他:我和孩子呢?
我先过去,然后再给你和孩子办。他说
奶奶默默无语,做着针线活——小孩的衣服。
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夜无话。
码头 清晨
她送他到码头,她替他整整衣服,瞩咐他:
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多问问爸妈。孩子在家不用担心,有我和奶奶呢
他听她的絮絮叨叨的话语也不答话,只把手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会的,我走了,你和奶奶、孩子要多注意啊,有什么事找叔叔帮忙。
她目送着轮船慢慢地离岸,挥着手,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轮船越来越远,她才转身离去。
旅途 白天 夜晚
他乘船到某城,再转乘火车,过海关到达香港。
家 学校
她在家、学校,学校、家之间忙碌。
小院靠墙边长着一些花草、树木,搭起的架子上长着丝瓜、扁豆什么的。小院靠墙边花草、树木枯萎着。几度春秋,忽地几年就过去了。
家 白天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她和孩子在嘻戏,俩孩子争抢布娃娃,妹妹抢不过,手抹眼泪哭了起来,她赶紧走过来哄着:
做姐姐的应该让着妹妹,来,给妹妹,我再拿一个好玩的给你,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拨郎鼓给姐姐,姐姐把拨郎鼓放回桌子上:
我不要。正好奶奶走进来,姐姐找到了撒娇的对象:
太奶奶,妈妈把布娃娃给妹妹。
给妹妹玩一会么。奶奶说。姐姐撅起了嘴巴,跑到一边玩去了。
家 白天
他,孩子爸爸从香港回来了,家里多了一些欢笑声。两个孩子与爸爸由陌生到熟悉再到纠缠亲热得不行。
想爸爸不?
想!
哪儿想?
小女儿指了指自己:这儿想
家 夜晚
孩子们睡了。
他和她在商量着什么,声音渐渐出来:
我回来接孩子出去。他说。
我?她紧盯着他说。
可能有点困难。他看了看她。
她狠了狠说:我不能放孩子走,我是孩子的母亲。
他接着先前的话说:我们没有结婚证明。 乡下明媒正娶举行婚礼,女生嫁过去就行,
可能没有结婚证之说?
户口簿上不是写着夫妻关系,没有用?她说。
他不说话了,沉默着。
南方 白天 边境
孩子在准备过境,在香港的那边,孩子的奶奶、爷爷正在翘首以盼,身边还有一位佳人,那是他的妹妹。
南方 白天 边境
他带着两个孩子正在过境,孩子回过头来叫妈妈,过了境孩子被奶奶、爷爷一把紧紧地抱着,孩子哭着叫妈妈,一道关卡挡着了母女。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哀哀痛哭。他与边境工作人员商量着回过来扶着她、劝慰她……她是怎样回家的?她一个人一路跌跌爬爬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她回到与他和他的奶奶生活的家。
学校 白天
她形容憔悴地来到她所在学校的校长室,向校长请假休息几天。女校长带着几个人来探视,说着安慰的话。
孩子在那边有爷爷奶奶照看不会错的。一位同事说。
还有爸爸呢。另一位同事说。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附和着。
好好歇几天再上班,反正你的课还由别人代着呢。校长说。
谢谢,谢谢。她由衷地说。
家 白天
她时常看着挂在墙上的孩子的照片流泪。她的生活变得空闲起来,闲得发慌,她不得不在学校逗留更多的时间。
不久“文化大革命”爆发。六十年代中期。
香港 白天
他又结婚了。他或太太送孩子上学、上幼稚园。去工作。
同一时段 大陆 学校 白天
她在学校挨批斗,身上挂着一个纸牌写着几个大字“里通外国”。陪斗的还有女校长。身着军装,手捧红宝书,戴着红袖章的青年学生上台指指她又指指校长,我们听不到这些学生在说些什么。教室的外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打倒XXX、打倒XXX的包庇者、打倒牛鬼蛇神、打倒阶级异己分子、打倒里通外国者……
学生让她跪在操场上,跪在玻璃上……
上两个场景交替出现
香港 夜晚
他、他的孩子和太太与父母共同生活的家。妹妹夫妇带着孩子来看望父母。表姐弟在一处玩耍。
同一时段 大陆 家 夜晚
她回到家,他的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寻常人家的饭菜是很简单的几样蔬菜,偶尔改善一下生活,她家也不例外。两人坐在饭桌上吃饭:
奶奶,以后饭菜等我回来做。她说
我还能动,顺便就把饭做了。奶奶说
孩子啊,你受苦了。奶奶感慨地说
不苦,奶奶。她依旧好脾气地说,吃着的饭有些难以下咽。
家 白天
有几个社会闲散人员到奶奶家找奶奶的麻烦,被奶奶轰了出来。
街巷 白天
她和一个熟人站在街边聊着,已经聊了一会,街上人来人往,声音仿佛由远及近:
熟人说:他人很好,也是个大学生,在厂里做技术员的工作。年龄比你小个一、两岁,家在外地。
她说:我现在这样被斗,自身难保,人家不嫌弃啊?算了吧。
熟人说:我去问问。哎,你的孩子在那边还好吧?
还好。我很想她们。她低着头无可奈何说,脸上是一种落寞的神情。
街巷 夜晚
她、熟人和一位男士。
熟人指着男士对她说:这是XXX。男士对她点点头。
又指着她对男士说:这是XXX。她也对男士点点头。这你们就算认识了,你们慢慢谈吧。两人肩并着肩在夜晚的凉风下行走着、交谈着,似有相见恨晚之意。
学校 白天
她在学校写检查,交待问题。
街巷 夜晚
她与男士并肩在街上散步。
此场景重复出现几次。
男士和她的家 白天
大杂院的平房住着她和男士。房间的墙上挂着男士与她合影的镶嵌在镜框里的10吋黑白的结婚照片,堂屋兼厨房里放着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把扇子放在桌上,卧室里放着一张床和几只箱子。男士成了她的丈夫。
家 白天
一年后家里多了孩子的摇篮(窝桶)。孩子在摇篮里睡觉。婆婆在照看着孩子,顺便做做家务。她的父母从外地来看她,家里显得有些拥挤,还好只住了几天。
码头 白天
她送父母到轮船码头。
学校 白天
有几个教室的学生在上课,她被剥夺了上课的权利,每天都在打扫学校教室的走廊和厕所。
家 白天
孩子会说话、会走路了。孩子跟着母亲叫妈妈,孩子抱着妈妈的腿,缠着妈妈讲故事。
妈妈讲妈妈讲
孩子在成长。
学校 白天
学生听忆苦报告,吃忆苦饭,米糠和菜做的饼。
家 白天
过中秋节了,男士买了烧饼和月饼,当地的风俗是烧饼包月饼吃,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烧饼香加月饼的甜和在一起真的好吃,加上泡饭和咸鸭蛋的咸,生活在夹缝中过下去。
妈妈,真好吃
她说 好吃吧,明天叫爸爸再买
孩子 嗯
学校 白天
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积极参与批林批孔运动。
学校 课堂 白天
她恢复了教书生涯,她给学生上课的还算年轻的身影。老师和学生穿着七十年代的服饰。男女生都穿着厚厚的冬装,女学生多数穿着立领的中装围着围巾,男学生多数穿着中山装,穿棉布鞋,有几位学生戴着棉帽子。
白天 广州
七十年代的广交会“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每年举办。广交会期间,她来到广州与香港同胞见面,他给她带来孩子的照片,她看得仔细。
寒假 白天
窗外漂着雪花,她在家翻看以前的照片,随手拿起女儿的照片仔细地端详着。(手工着色的照片),照片堆里有一张女生合影,那是她的学生送给她的,每个女生手握小红书在胸前,镜头慢慢拉近,显出是毛主席语录,镜头又慢慢推远
学校 白天
一条横幅在学校的操场上拉起来,上书“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几个大字。学校请下乡插队知识青年回母校演讲,她和她班上的学生坐在学校的学生中,仔细地聆听着。
初夏 白天
农田里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成熟的麦子。1975 年,雨季来临前的夏收季节,学校放农忙假,她和学生一起下乡支农,吃住在农家。下雨时就在农家的地铺上谈天说地,私传北京的小道消息。
学校 白天
晒黑了皮肤的她坐在教师办公室里批改作业。老师上课给学生用显微镜看韭菜叶的解剖。
家 夜晚
一家人围着饭桌在吃饭,孩子长大了,已经六、七岁的样子。
学校 白天
孩子背着书包(黄绿色帆布书包)在她的携带下走进小学校
白天 广州
又一年的广交会,她和香港同胞见面,带来孩子的消息。
饭店 夜晚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个平常的夜晚,微风扑面,月光照耀下的路面树影婆娑。在某小城的一个饭店里,一桌酒席正在进行,旁边的几张桌子闲置着。酒席上请客的是一位生长在当地的香港同胞,他身着夹克衫,脚蹬皮鞋,可谓风度翩翩。被请的有该香港同胞的同学亲友(堂弟堂妹及堂妹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等等,男的身着蓝灰色的四个兜的中山装,女的身着素色或格子的方领衣衫,穿布鞋,略显土气。在那个使用票证的年代,酒席上的食物不似如今这般的丰盛,只是家常菜而已,可是气氛却不同寻常,在同学亲友把酒言欢之际不时有人瞄瞄席间的一位女人,这是一位皮肤微黑的留着“耳朵毛”头发的端庄的四十一二岁的女士。她知道有人对自己注目,亦不以为意。她因婚姻与这位香港同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受人注目。
学校 白天
学校在操场上建起若干个防震棚,老师在防震棚里上课
“四人帮”的事大白于天下。对冤假错案平反昭雪。对她的问题的处理。
学校 白天
恢复高考的考场,她正在监考。教室里坐着年龄差别很大的考生穿着厚厚的棉袄。
深圳 白天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年代,深圳特区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深圳与香港的过境处,一对二十多岁的姐妹相伴从香港那边走过来,后边跟着我们已经熟悉的香港同胞——这对姐妹的父亲,他的年龄比我们先前看到的没什么变化。这对姐妹到大陆探亲来了,探望十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太奶奶,当年还是孩子过境的情景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历历在目。
旅途 白天 夜晚
父亲带着两个女儿乘火车转乘汽车,向目的地家乡奔来。笔直的树木迅速向后退去,离家乡越来越近,近乡情怯。
家 白天
女儿与母亲的相见竟有些陌路人的感觉,几双眼睛对望着、沉默着,他在旁边提醒着:
叫妈啊,叫妈,叫啊。
此刻的她是泪流满面,不知不觉地张开臂膀,两个女儿先后叫了一声:
妈,妈妈
两个女儿同时扑到母亲的怀里,抱头痛哭。他做父亲的好象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一样的如释重负。九十岁左右的太奶奶在一旁直抹眼泪,六十多岁的叔叔婶婶也是眼含泪水望着她们。
堂弟堂妹及孩子们也都围着看着她们。
香港 白天
她来到香港来探亲,见到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大女儿结婚了,她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她含着喜悦的泪水看着女儿试穿婚纱的倩影,恨不得将女儿拥在怀中,以解多年来不见的思念。坐着旁边的小女儿替妈妈抹去眼泪,她赶紧用手擦拭着泪水,揽着小女儿的肩拥着,摇着,一任泪水长流。
学校 课堂 白天
她给学生上课的不太年轻的身影。老师和学生穿着八十年代的服饰。老师穿着女儿给她买的衣服,西装领或青果领的衬衫。有些男女学生穿喇叭裤,女生穿男式衬衫,衣服的领子由方领子变成了尖领子,穿皮鞋。
香港 白天
小女儿结婚。她在大女儿陪伴下参加了婚礼。参加婚礼的有爷爷奶奶、公公婆婆、爸爸妈妈、亲朋好友、同学。做父亲的挽着小女儿的臂膀缓缓地向我们走来。
家 白天
她和丈夫在收拾行李,衣服被褥什么的,儿子考上了大学。
某大学 白天
她和丈夫送儿子到学校,儿子考上的是当年自己读书的学校。父子俩在宿舍里收拾行李。宿舍已有先到者。她慢步行走在校园里,感慨万千,青春的欢歌笑语仿佛就在昨天。
家 夜晚
她和丈夫在家看电视(黑白电视),儿子离家远行,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另一所大学 白天
儿子研究生毕业后,子承母业,做了一名大学教师。儿子西装革履地在给学生上课,下课后男女学生围着老师提问题。男女学生着九十年代的服饰,各式各样的服饰,有穿毛衣的、运动衣的、牛仔装的、西式套装的、裙装的、皮鞋、运动鞋的……追求棉质地的衣服。
街道 夜晚
夜幕下的商业街,霓虹灯闪烁。行人三三两两地漫步地在街上。
儿子着休闲服与女朋友在逛街,两情相悦。
儿子与女朋友看电影,看的是进口彩色电影。
学校 白天
九十年代中期,某大学的教室,六十岁左右的男男女女坐满一屋子,西装革履,休闲衣冠。老友相见不时地发出欢呼声。这是大学同学的聚会,在人群中我们看到了他和她。她被几个老同学围着说话,同学时不时地看一看他,他装着没看见,和老同学聊着,他保养得很好,显得比别人年轻一些。他她们都老了,有些人已经头发花白,皱纹明显地爬在了脸上。
晚上 香港
1997 年香港回归,她和女儿坐着看电视
白天 小城
她的儿子也准备结婚了,他拉着女友的手在运河堤上看夕阳西下的美景。两人慢慢的走下河堤,手拉着手欢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爸爸妈妈在等着他/她们,夕阳照着年轻人渐行渐远,镜头拉向夕阳由近及远,日出日落见过无数人的悲欢离合,这是幸福美满的一代。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我的中学时代这个故事就在小城里流传!
添油加醋编剧 邵春华
2006~2007年初稿
2024 年修改
女士的年表:
1934或1935年出生
1956或1957年大学毕业 女士21或22岁
1958年生孩子 女士23或24岁
1961年生孩子 女士26或27岁
1964或1965年孩子过境 女士29或30岁
1966年 “文化大革命” 女士31或32岁
1968年生孩子 女士33或34岁 孩子7岁上小学
1975或1976年 女士41或42岁
1981或1982年 女士47或48岁 母女相见
1983或1984年 女士49或50岁 大女儿结婚
1985或1986年 女士51或52岁 小女儿结婚
1987年 女士52岁或53岁 儿子考上大学
1989或1990年 女士55岁退休
1996或1997年 女士 61或 62岁 大学同学聚会和香港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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