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庄,一个地域偏僻的小山村,山高林密,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齐开运就出生在这里,自小他就胆小,天一擦黑便能听到豺在高山顶上的尖嚎声,给小小的乔庄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齐开运的父亲名唤齐发来,身高不过一米六,母亲潘花年却有一米七,二人差了十公分,却像差了一大截似的,齐发来三十四岁才成家,潘花年是二婚,两个女儿丢在了那边。自打齐开运记事起,家里似乎就没有太平过,常见父母二人扭打在一起,父亲总是处于劣势,被母亲掐着脖子抵到墙壁,以致父亲毫无还手之力,随着齐开运的二弟小妹相继出世,潘花年多了一个出气筒,齐开运也成为母亲的出气对象。
那时大人都要在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父亲齐发来干的是十分工的活,挣的却是九分五,众人都欺负他,尽拣重活给他干,潘花年就要大吵大闹,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杜绝此事的发生。齐开运在家里,下午母亲常回家一趟,顺便烧上煤炉,熬米粥,让齐开运守着,小孩子玩性大,不知不觉将熬米粥守煤炉一事忘了,回来母亲扯下桑树条一阵毒打。稍大一些,齐开运能在棉地里干活了,他不会整枝打杈,潘花年持着整枝打杈的剪刀对准他的脸,你信不信我一剪叉死你,他母亲如是说,恶狠狠的,脸部的肌肉扭曲变形。
齐开运就是在这种氛围的家境中艰难地长大。
齐开运的家境极差,甭说在小小乔庄,即便在整个全乡也是有名的困难户。齐开运到上学年龄,母亲却不愿给他报名读书,到十一岁时在亲戚的强烈要求下才勉强同意。别看齐开运书念得迟,在班级上年龄大,个子却与小两三岁的同班同学差不多,他并不活跃,能不开口就一定不开口说话,同学们之间他插不上嘴,课间十分钟,他上完厕所就回教室,要不就一个人找一角落独自待着。但齐开运学习成绩极佳,老师提问时常叫他的名字,这时齐开运总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站起来回答问题时,众同学刷地望向他,他会无地自容,当然他的回答总是正确的。
齐开运的三好学生一直拿着,小学五年级获得全公社(其时公社还未改为乡)语文比赛第一,数学第三,初中时作文获过全县第一,初三预选考试获校全年级第一名。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超过十七周岁的同学不能参加中考,经查齐开运同学属超龄取消中考资格,除非由大队会计开具证明,证明他没有超龄。
齐开运木木地在家茫然等待,父亲是成不了事的。母亲到大队会计家,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会计这时正在瞄准大队书记这一位置,说不敢违法乱纪以权谋私,言之凿凿让母亲无法反驳。齐开运就这样被扫地出校门,错过了以后也许能考上大学的机会。
这时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大范围推广,乔庄也落实了。齐开运在自己家承包地里干活,开始了一个学生向农民的巨大转变,心里上的强大落差使他精神忧郁,常常难以释怀。
在这时,文学闯进了他的日常生活,也成为他释放压力的最佳途径。他以对文学的热爱在县砖瓦厂待了好多年。
娶妻生子之后,齐开运来到了工程队做小工。他个子小,在父母之间取了一个中间值一米六五,体重却才一百一十斤,夏天时穿得单薄,总让人担心风大时他会不会被刮走,胳膊细长,手心,掌心无肉,手常在运送砖头时破皮,肩膀上磨出了厚厚的肉茧,脸上晒成了古铜色,盛夏炎炎烈日,宛若炉火烘烤,回到家中衣服能挤出水来。
为了能学到手艺,他竭力表现好一点,午饭时师傅们在休息,齐开运却不能休息。他拿上自己购得的工具,上墙自个儿砌墙粉砂浆,渐渐地,缺师傅的时候他也上墙干活了,可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终于到了青岛,命运总是在齐开运不经意时发生转折,他随连襟小姨子他们学起了油工装修,逐渐地他熟悉了这种生活方式。零五年家中盖上楼房后,齐开运开始了单独接活。他独立租了一间房,晨起夜归,每回到他的小天地里他总是思念老家的妻儿,幻想着儿子能完成他的心愿,考上好大学。可惜,事与愿违,那时儿子已经迷上了网络,遍布在县一中周围的大小网吧犹如磁铁石,吸引这些本该奔名牌大学去的小青年,当年儿子名落孙山。
接到消息的当晚,齐开运泪如泉涌,觉得天一下子塌下来了,这如何是好!可是,他扪心自问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他是干叮咛万嘱咐过,可是他还是太相信儿子了,其实儿子也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经不起诱惑,一样是个俗人。
他觉得还是不能哭,忍住泪,强打起精神,给妻子下了一道命令,在学校附近或稍远一点地方租个房子,陪读,监督儿子的学习。
儿子考上了安农,齐开运没一点喜悦,在他眼中,儿子本来能做得更好,却在最好的时候犯了糊涂,这个糊涂犯不起啊,命运往往在人不经意间给予重重一击,等在回过神来,企图挽救时,命运的列车已经开走赶不上了,而你要想活得更有尊严,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许一生就此沉沦。
父亲在零三年农历二月仙逝,他没有赶上齐开运家境好转的时候,这是无法弥补的。家中独留母亲一人守着偌大的三层楼房,妻子于孩子上大学的第二年也来到了青岛。
齐开运的妻子,性格豪放开朗,善交往,人缘极佳,属于外向型性格,这正是齐开运欠缺的,齐开运坚信,有妻子的大力帮助,他们一家一定能真正走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