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癸卯年末梢的最后一个下午。雾霾高悬,行色匆匆,又有一个年份,即将在温暖的阳光里成为历史。
2023年就要过去了,我不怀念它!
站在2023年的末晚,透过17层的窗户,星城的霓虹灯依然闪烁如昨,车流如织,青烟缭绕的思绪恍若定格在湘雅街头的红绿路口,岁末的暮色没有渲染出应有的跨年离情,阑珊处更没有新年的喜庆。
这一刻,我给镜里的自己一个微笑。
人生的无常,不是悲喜的突兀,而是你明知它已经在路上,但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抵达。
去年的当下正是疫情放开的时候,汹涌的舆情与喜羊羊的狂潮之下,驾车去父母家给他们准备抗疫物质。一路经行处,窗外寒风凛冽,轻扣那扇斑驳的铁门,不见回应,更不见灯光。绕行而上一点昏黄依稀映照一个人影,天地如此安静,间断的咳嗽打破应有的和谐。风雪夜归人,静候的母亲以这样的温情驱离这个冬日的寒意。
但这个岁末的午夜,不同于17层窗外的霓虹夜色,无尽的黑色与苍凉,天地如此死寂,步履蹒跚母亲坚持送我们回程,重复的叮嘱烦闷之心油然而生,不经意瞥见寒风之中吹起帽檐之下的白发,视线之下,忽然涌起了旷世孤独。
狗日的疫情,情伤何以!
当疫情成为这个大地的主宰,2023便悄然而至,这一次病痛或离别已是风起云涌,药荒之下更是慌乱得措手不及。那时满屏缟素,朋友圈里尽是未亡人。每个人心里的冰窖都期待着生命之火的垂青,谢谢命运的慈悲,让我们步入2023年的尘缨。
2月21日那天是除夕,风声鹤唳之后的农历新年倒也喜庆如新。父母的坚强与忍耐熬过了这个阳春的劫难。除夕的午后,孩子们尝试着德州扑克的新鲜与刺激,室内炭盆火红跳跃,温暖如春。我独自准备着年饭,突然觉得幸福如此简单。午睡后的母亲蹒跚着过来要过来帮我备菜,连忙支吾着她去陪孙子们,她辛勤了一辈子,终究闲不住。我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厨艺,何必操心至此。她说:你在屋里搞得少,怕你找不到油盐酱醋和佐料。这一年我成为了年夜饭的主厨。除夕夜的春晚,孩子们耐不住寂寞去拥抱他们的青春,我陪着父母一直在电视机前守岁,当满城的烟火尽情绽放,硝烟之后的大地应春意盎然,看着父母仰望烟花的微笑,我明白此刻的陪伴,比世间的所有歌舞升平更为宝贵。
癸卯年的阳春已是春暖花开,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太平的原点,一趟娄底之行看望迟暮的姨父母,那一次满堂浅笑,庆幸生命的顽强,明白老去终将是我们的归宿。但生命的意义何尝不是生死的更迭,时间在这个维度就是永恒,清茶淡饭中,油盐酱醋里,絮叨家常下,在这刻高速蜂拥的路口,暖阳的余晖下昭示着大地已回春,人间无恙。
清明没有雨纷纷,有的只有奔波,青竹湖的太阳山巅,那是一抹挥之不去的温暖,沿着山梯,登高之余,满眼尽是惆帐。
靳水河畔的老家,那条儿时偷摸着戏水的水港,已是时断时续,而周边高楼已起,不再有水乡的神韵,物不是,人亦非,能留下念想也只有父亲的乡情与今日的扫墓之仪。
暮云的那座山头,芙蓉南路已经延伸至此,山头的老坟处那是母亲的父母长眠之处,亦是每年除夕清明躬亲的地方,或许这样的身教便滋养了儿孙们的孝养之情,只是老的已经濡沫,这样的奔赴我们还能共行几许?清明的墓碑处不就是人类缅怀最大的集中地。
尘缨中的跋涉自是如常,平常的轨迹亦按部就班,但有常中自有无常,天道无心,以万物为刍狗,或许惊天的一击就突然而至。五月的初阳初露峥嵘,娄底之行不想再次排上日程,时间的跨度如此不经将就,生命的陨落只能自慰轮回的开始,此生你还要执着如何,生命的敬畏又怎能承载生命的贪嗔痴疑慢?十月的秋风已至,喜庆之余迎来长辈们的大寿,长株潭的奔赴又见证了斯人已老的愁绪,未来以来,或许未来,但有什么关系,坦然之中中年的我们还可自渡?
知天命的年纪自是不能任性而为,风一般的男子不也经不起酒精的麻醉,岁月的磨砺,一起摩托车的事故就足以摧毁命运的经轮,一切归于无咎。
十一月已是半百之人,人生的境遇不在于外物,强求之所自是枷锁之因,选择大于努力,方向之后才是路径,不然因果之力自有其所。否则开福寺的灵签也慈悲不了铁窗的际遇。十二月的萍乡寒意凛然,亲人的际遇唏嘘扼腕,口角的纷争怎能润酿出如此的风波,三年的自由何尝不是生命的停顿,亲人的悲歌秋风可信?
2003年,你们不会怀念它。
流火的七月如同汹涌的岩浆,热烈得一塌糊涂。孩子们的成长更如这奔腾的岩浆,缓慢而热烈,静谧而澎湃,路已成,唯求远。小美女得偿所愿,终于顺利上岸。小小美女已在高考的路上乘风破浪,小男人倒按部就班,这一年游学多处,江浙,北京,海南,企业,科研所,军队都留下屡痕,慢慢的成长呗,研二的学生也应该只能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羽以翔,当自求索。这便是对他的期许,而今的他应当在西安的古城楼上看2024年第一天的初阳,朝霞的古韵下该有另一曼妙青春的剪影。
这一年如此恍惚,如此迷离错愕,不知今夕是何年。时代的车痕太过迷乱,化缘尚未到位的乌克兰继续与俄罗斯死磕,铁血的以色列日夜轰炸逼出一帮穿凉鞋的哈马斯,有一天我醒来,惊诧地发现叙利亚、印巴、缅北全都燃起战火。和平如此遥远,我们又如此幸运。
生于一年前的ChatGPT长成了怪兽,以它为代表的AI正在取代人类。今年五月,好莱坞上万名编剧大罢工,抗议AI的入侵。年末,纽约时报起诉OpenAI和母公司微软侵犯了大量文章版权。这是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殊死相搏。
首艘国产大型邮轮爱达魔都号下水,这使得中国目前成为全球唯一能够同时制造航母,大型LNG船和邮轮三颗明珠的国家。
9月底的华为Mate 60 pro发布,吹响了科技突破的冲锋号,神州神动,友邦惊诧。“我等的是麒麟吗?我等的是一口气”,天下苦秦久矣,吾辈躬身入局,自强如华为。
11月1日上海万圣节引爆舆论——压抑还是狂欢?祟洋还是自信?三百年前,也曾有一位爱好“COSPLAY”的雍正皇帝,这样的疑问似乎对他来说一样适用。
12月,科目三成梗。这个梗来自广西婚礼上几位年轻人跳的一段助兴舞蹈,意为魔性旋律和洗脑舞姿。
12月22日,朱令去世。此前三十年,她一直因中毒倚靠轮椅度日。朱令曾是清华学生,大学时被投毒,此案至今未有答案。三十年间,朱令案曾几度引发热议,如今朱令的去世,再度引发朱令案热度,这可能也是关于朱令案的最后一波舆论热潮,此案,还能破吗?
2023年的冬至之夜,萍乡极寒。我第一次与平哥共宿一室,与平易多礼的他聊起亲人的近况,聊起那年的一箭穿心。我并不知道,那一夜,他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抑或已古井无波,只是终究无以自我宽慰即将重见天光在凛冽寒风中道别过往时,他的母亲正在向这人世间拱手告辞。
就像一场无信的秋风。
就像一场滴沥滴沥的秋雨。
这是2024第一天的晨阳,我登上湘雅顶层,极力寻找着初阳的绚丽,当明媚开始亲吻整个穹顶,此时,尘缨如洗,不管不想念想的2023,不管那些如果假如,不管那些不幸与不信,你我应坚信至少2024的第一缕阳光是明媚的。难道我们还假装在童年的无忧里,假装心中的块垒不曾消融,假装双亲不曾老去,假装迟暮不会来临?
人生苦旅,生而为人。我们被碰壁,被蔑视,被霸凌,像闲置在角落的木偶低头伏首,唯唯若若。宿命,是我们今生最大的宿敌,不洞穿其中,又何以自渡其里。除了负重前行,我们并无他选。
他们说世道蒸蒸日上,独步于江湖,但我们还是要抱团取暖,一苇以航。
尘缨如洗,终究敌不过跬步江山。
好好走下去,相信我们终能看到幸福的前路,看到慈悲的守护,看到伟大的跃迁,看到寥廓的自我。
2024,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