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是Echo定的地方,我说随意一处地方就行,我们本就没有多少话可说。可她不依,约我在一家老字号重庆火锅店见面。
那天,距离农历新年没剩下几天了,南方的冬天并不比北方好过,没有暖气,处处透着刺骨的寒意。我去到的时候,Echo已经到了,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轻薄长羽绒,一双长筒黑靴,整个人显得气场十足。她的头发并没有扎起来,低头看着菜单,她的脸被散落的头发遮住,显得更秀气了。
我走到她面前,并没有坐下,就那样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看她。她身边的服务员下意识叫了我一声,“先生”,算是招呼,也像疑问。
“你来啦……坐啊。”Echo抬头看我,自然的招呼我坐。不等我有回应,她又再问,“你能不能吃辣?”
她对我说的普通话,我被她太过自然的举动弄得很尴尬,那个样子任谁看,我们的关系都应该是亲密的。“可以。”我答她,在她对面坐下,时不时看她。
“两位,饮乜嘢茶啊(要喝什么茶)?”见我落座,那服务员开口问。
“有啲咩茶(有点什么茶喝呢)?”Echo反问那服务员。
“乌龙、普洱、香片、铁观音、菊花。”
Echo望着我,等我说话。
“都行。”我客气的答她,事实上我很少喝茶,可我懒得解释,索性那样说。
“冲壶普洱嚟啦(冲一壶普洱来吧)。”她说完把菜单递给那服务员,招呼他快些上菜。
我们相对而坐,这回,我看清她整张脸,她化了淡妆,在红衣服的映衬下,一张精致,好看的脸。那让我很难把她和身份证照上那个土里土气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很难想象她已经快三十岁了。
“这家味道正过其他家,吃火锅我都来这里。”她先开的口,像谈论天气一般,和我聊天。
“我来,不是为吃这顿饭。”片刻的踌躇我才接上她的话,那时候我的气消了大半,但并不想继续呆下去,因为发现,我对她远没有自以为的决绝。
“我来是把多的钱给你。”我接着说,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信封封好的四千块钱,递给她。
“急什么,我又不是白给你……”她丝毫不在意我的义正言辞,也不去接那信封,只是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看我。
“什么意思?”我尴尬的收回手,好似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意思是,我想买你……”,她重复我的话,笑起来,也不往下说,故意停在那看我。
“呵……你干嘛紧张?”她笑起来,好像那样逗我,她很开心。
“我没有……”我为自己辩驳,电话里咄咄逼人的肖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善变,为了这个女人,毫无原则的自我分裂。
“我想买你的时间,每周一次……”她继续故意放慢语调,说话。
我面上不悦,皱起眉头。
“每周一次,教我英文。”她看出我底线,终于把话说完。
结果,换我不知如何答她,我哪里料到她会提那样无厘头的要求,无理得近乎过分。
“喂,我没开玩笑,我想你教我英文。”她见我迟迟不吭声,又补充一句,说那句话时,她脸上写满真挚,真挚到我好像根本不应该提出质疑。
那天,我们说话多过吃饭,她点的鸳鸯锅底和配菜,几乎没动。
我问她为什么找我教,她理直气壮的说,因为她想学。
我说我拒绝,她却笑我说,何必和钱过不去。
我说她骗我,骗我出生,骗我年龄,骗我名字,她却说,她的欺骗既不谋财也不害命,她不认为有何不妥。
我说她水性杨花,她却说,因为这世上有太多四处留情的男人,才会有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说她简直把我当了凯子,她却反问我,是被骗了钱还是骗了身?直说到我哑口无言。
我说,我厌恶她这样的女人,她却说,她也从没打算让我爱上她。
我说,我们不该再见,她却说,没有该不该,只有愿不愿。
我说,我不愿意,她却说,可她愿意。
我说,我该走了,她却说,学英文安排在白天,因为晚上她没空。
我说,钱我不要,课我不上。 她却说,钱会转账,课每周只占我半天。
我说,你简直是个疯女人,然后起身要走。
她失望的看我,强颜欢笑的说,现在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好男人。
我忍不住再又看她,她最后才对我说,那天晚上谢谢你……
我没有再说话,留下她独自在那,走掉了。
她真的没有跟上来,坐在那,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们的见面,就那样并不愉快的结束了。
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结束,在Echo说出那句,原来你是个好男人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开始面临失控。她说的对,因为这世上有太多四处留情的男人,才会有水性杨花的女人。
那天,我走了,但我的情却留在了那。说到底,我恰恰成了她说的四处留情的男人,说到底,变成水性杨花的女人,并不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