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在乡间小路上走丢了的感觉。
我家距离岳母家有大约三十几公里的路程,中间隔着大房身镇,杨树镇,过了一条沐石河就是岳母家的岔路口镇地界了。原来走的是一条贯穿东北最古老的路, 我家和岳母家正好都是这条路上经过的屯子,翻过一座叫太平岭的高岗,一直向东北方向,都是平坦大路,前人选择的这一条路是最好走的,没有上山下岭的坡子,路一直是修在沿着丘陵与丘陵结合的地方。一路上有很多叫什么店什么店的屯子,都是过去开大车店的,比如夏家店、姜家店、船店…… 当然,屯子依然,大车店却随着时光的变迁都没有了踪影。还有一个叫花园的地方,据说是当年开窑子的,所以叫花园,后来当地人觉得难听,就改名叫狐狸洞了,我是头几年听岳父说的,因为他那边以前有亲戚经常走动,所以,常跟我们讲起古时候的记忆,也因此证明这是一条经历了繁华,后来又衰败得近乎伤感的古老的路。由于岔路口镇与松花江镇的一段姻缘,把我去岳母家的路程无形中曾加了许多。
传说古时候有一个婆家在岔路口镇,娘家在松花江镇的家庭,因为男人后来当上了县里的大官,所以,把沐石河上的一座应该建在杨树镇二嘴子屯附近与岔路口的木桥屯的桥,建在了岔路口与松花江镇之间的一个叫二级提水站的地方,这样,我去岳母家的路程如果不在老渡口坐船过河,只好绕道松花江镇地界,多走了十几里的冤枉路。虽然里程长了,可供选择的路却随之多了许多。由于这几年没有出去打工,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岳母。每到天气暖和的时候,骑着摩托车驮上媳妇,一路兜风,飞驰在乡间小路上,很有一种神仙的感觉,那才叫真正的跟着感觉走! 我们每走一回,几乎都选择一条陌生的路,媳妇也不吱声,贴在我的后背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狗,我知道,她也喜欢那些陌生的风景,只是遇到很大的坡路她会害怕,事后总忘不了埋怨几句,讲几个道理,以示她永远是正确的。路上也总是盯着摩托车的脉速表,超过五十公里的速度就要给我提醒,时间长了,我叫她“限速器”。原以为她有特殊功能,为什么偏偏加速到五十公里的速度就开始提醒我,后来才知道她是看着脉速表的。 有一个阶段,摩托车的脉速表突然就坏了,这让我有点暗自高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超速”了。媳妇发现之后就用眼睛质疑我,天地良心,真不是我弄的,信不信由你。谁知后来的兜风实践中更让我灰心了,我媳妇靠直觉控制我的车速,要命的是我感觉的车速还不如以前了,目前的任务是赶紧把脉速表弄好!
一路上至少有两个在路上突然耸起来的陡坡,都是横穿防水堤坝而过的路,因为看不到堤坝后边的路况,所以,不熟悉的人一定要减速慢行,我对这段路可是熟悉得很,不用减速,摩托车直接就冲过去了,提前一定要告诉媳妇抱紧我,因为摩托车上到坡顶之后,由于惯性作用,车体就离开了地面,有飞起来的感觉,就像坐飞机刚离开地面的感觉一样,媳妇就一定大叫一声,这时候,就有了飞翔的感觉和冲动,这感觉就伴随着我们兴奋好一阵子!
很久以前听朋友说,一男一女骑摩托车抱得紧的一定不是自己的媳妇(年轻人除外),看来这说法也不太准确。
我们从最近的夏家店出发,路过大房身、杨树俩镇,然后坐木船过沐石河,是最佳路线,从夏家店走大房身、杨树、松花江过二级站大桥屯再到岔路口,是绕了十几里的一条路线,还有从夏家店走大房身经由达家沟地界,杨树的咔啦道、杨木林子,松花江的大桥屯,然后过桥进入岔路口地界,随然可能多走一些路,我愿意这样走,因为经常变换着路线能满足我对陌生地方的好奇心,当然,半路也时常更改着走村屯小路。每到一个屯子都要放慢速度,看一看屯子的格局,住房的样式以及都有什么人在农村留守,比如:丘陵地区的屯子,都是顺着山沟建起来的,所以,屯子的格局都是一溜很长的形式,路也是大慢弯的,留守的人也大多是老人,而孩子的数量少得可怜,有时候好几个屯子也见不到一个孩子,由于年轻人除了进城买房子结婚,很大一部分是光棍,能留在农村并且结婚的,更是凤毛麟角,每个屯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种人气不旺的衰败景象,因为有了孩子,就有了欢声笑语,就有了农村的希望,没有孩子,就显得死气沉沉地,我的东北农村到底该走向何方!
平原地区的屯子基本是四方形的格局,路也多是直角拐弯的,农田几乎都是横平竖直,如同小时候用的田字格本,这田字格被妇女们用秧苗写得方方正正,很像一首首田园诗,抒写着劳动的艰辛与收获的快乐,这风景城里人看着浪漫,农村人看着是要死要活的疲惫。留守的人群当中也多了一些年轻人和孩子,因为种植水稻比起丘陵地区的玉米,经济收入要相对好,所以,年轻人留在农村结婚的也相对多一些,不过,比起丘陵地区的农村来说,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被高昂的农机用具占去了大半,很多人家都是从小蚂蚱(手扶拖拉机)开始,一直到小四轮,大四轮和相关配套设施,而且,农机跑在田间也是交了养路费的,还有车库等等,可是使用率级低,每户就是一晌或者两晌左右的土地,农机大部分时间是用来闲置不用的。
这样的走一路看一路,欣赏着路边的青纱帐和松花江冲积平原地界,那一望无际翻滚着的稻浪,感觉着路边成排的杨树刷刷地,在身边一掠而过,还有风暴躁地抚摸在脸上,加上几许淡淡的,跟远方的游子不一样的乡愁,心里的一切烦恼仿佛都不存在了,也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涌上来了!
因为经常走一些陌生的路,七拐八拐的都是不知名字的屯子,所以每每走着走着就丢了,但是,只要是顺着大方向走就没有问题。有几次走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方,前边是一条崎岖的、农民上山干活的田间小路,就停下来问老乡这是什么地方,回答是葫芦头沟,知道是走进了死胡同,于是,只好返回来重走,而老乡们看我们的眼神,像看着俩个怪物,或者一对外星人,说明这地方真的没有从这过路的过客。奇怪的是,好几次我们都钻进了这个“葫芦头”里!也证明了我的识路方面是一个十足的脑残!
还有一个跟回龙川有关的故事。回龙川是我家附近一个屯子的名字,为什么叫回龙川无从考察。我一次去外地一家电视台录制一挡节目,回来到德惠下车已经很晚了,没有客车,就跟一位老者同坐一辆出租车回家。路上老者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说是夏家店村的。他说他是腰窝堡村回龙川屯的,还问我去没去过他们屯,我说虽然我们距离不过七八里,但是,还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老者不屑地说:你没来过回龙川这辈子算白活了!当时也没在意,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司机也乜斜了老者一眼,嘴里憋不住笑出了声,意思是还真拿回龙川当“大城市”了。没想到还真的让那位老者说着了,我们在从岔路口回夏家店的途中,不经意间竟然多次路过了回龙川,我真的仔细看了这个叫回龙川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让人不白活的奇特景色,媳妇因此经常打趣我,这辈子真没白活!
说也奇怪了,回龙川不在夏家店与岔路口之间的路上,夏家店在西南,岔路口在东北,而回龙川在我家的正北偏西方向,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回龙川?天才知道,也许这辈子真的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