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端午寄来一箱荔枝,新鲜欲滴,还未吃完,今再看,先前红艳的外皮已蒙上陈旧之色。
苏轼有诗云:“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支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便想,荔枝再好吃,但也不至于要“日啖荔支三百颗”,毕竟“一颗荔枝三把火”。抱着求证的心态,上网查了下,原来这个“三百颗”是用典,不是写实。
那么,苏轼最有可能是受了谁的影响呢?
应该是黄庭坚,黄庭坚直接用“三百颗”写荔枝留有一诗一词。“赠我甘酸三百颗”,出自其《谢陈正字送荔支三首·其一》诗曰:“十年梨枣雪中看,想见江城荔子丹。赠我甘酸三百颗,稍知身作近南官。”
黄庭坚后来还有一首“三百颗”的荔枝词。“日擘轻红三百颗”,出自其《浪淘沙令·荔枝》词曰:“忆昔谪巴蛮。荔子亲攀。冰肌照映柘枝冠。日擘轻红三百颗,一味甘寒。重入鬼门关。也似人间。一双和叶插云鬟。赖得清湘燕玉面,同倚阑干。”
词作里,“荔子亲攀”,黄庭坚“日擘轻红三百颗”,亲手摘、亲手剖开荔枝三百颗啊,也恰恰正是“日啖荔支三百颗”之意。
那么,这“三百颗”之说,是黄庭坚的发明独创吗?
不是的,黄庭坚也只是“借用”,他的学习认知里,“三百颗”原本是用来说橘子的。中唐韦应物《答郑骑曹青橘绝句》诗云:“怜君卧病思新橘,试摘犹酸亦未黄。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
对于这首诗,与黄庭坚同为“苏门六学士”的陈师道著有《后山诗话》,书中记载黄庭坚评论说:“韦苏州诗云:‘怜君卧病思新橘,试摘才酸亦未黄。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余往以谓盖用右军帖云‘赠子黄甘三百’者。比见右军一帖云:‘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苏州盖取诸此。”这样校论诗艺的“诗话”恰好表明,黄庭坚、陈师道等一众苏门师友,对于诗歌的研习,雅意所在,也有力求“本真”的努力。
而文段里的“右军”指王羲之,王羲之曾任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王羲之行书《奉橘帖》曰:“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这是王羲之写给友人的书信,赠送橘子三百颗给友人,其意殷殷。
顺承梳理下来,关于“三百颗”传递,则是王羲之-韦应物-黄庭坚-苏轼;“三百颗”的书写对象也从橘子变为荔枝;且更为关键的是,在抒情摹写上,苏轼一改寄赠果品变为恣情适意的“自吃”。
由于苏轼影响巨大,“三百颗”成了著名的东坡典故,历代文人们写柑、橘、荔枝等“三百颗”的诗词有很多。明代陈献章《谢琴月惠荔枝》诗有曰:“长夏风雨过,西良荔枝熟。……在德不在物,岂谓穷口腹。东坡三百颗,日啖不知足。长为岭南人,千载披心曲。”
还是这篇中肯,“在德不在物”,不要目标朝着“三百颗”吃吃吃,毕竟短时间内大量进食荔枝风险很大,“三百颗”那是用典,而且苏东坡这样写,话语的重点其实在于下一句“不辞长作岭南人”,重在披露他“长为岭南人”的心曲。
荔枝保鲜时间极短,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冷藏也就十天左右。专家建议成年人每天吃荔枝不要超过15个,儿童一次最好不要超过5个。因为吃多了真的容易上火,且心烦失眠、咽干口燥的人最好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