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也不可能于此多做停留； 越来越多的人从街上涌来，他们进入广场的入口，被透明而热烈的欢迎所笼罩，搬运工被人群挤得离广场中心越来越远，因此，现在确实别无找到士兵行进道路和奥古斯都的游行队伍的可能性，他们已经在号角声中出发了， 骚动并未衰减，周围的动静都是惊声尖叫，大喊大闹，口哨四起，随着骚动的升级，暴力，推搡，和拥挤在不顾一切地同时增加，其本身几乎成为一种目的和发泄。尽管如此，他那平稳的警惕所带来的宁静和从容却仿佛已传染了整个广场，仿佛第二种光亮已与第一种可见的光亮结合在一起，但却丝毫没有改变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眩目阴影，反而加强并暴露了它，然而，在可见的客观现状中的第二种相互关系，遥远的，如梦初醒的联系以最浅显的方式，在各个咫尺之间连续，就仿佛这第二种关系的 "因近而远 "的保证还需要进一步证明一样，人们突然发现这个男孩走在护卫队的最前面，而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像玩耍一样挥舞着火把，火把一定是他从手边最近的人那里抢来的，他用火把作为武器，在人群中强行开路。"给维吉尔让路！"他对着人们的脸大声喊道。"为你们的诗人让路！"尽管人们让路可能只是因为有人抬着凯撒的人走过，或者因为病人黄黑的脸上那双发热的眼睛在他们看来很可怕，但多亏了这位小小领袖，他们的注意力才被唤醒，从而使前进成为可能。当然，披着斗篷的年轻人那恶作剧式的冷漠和他的火把都不能有效地阻止这种拥堵，而病人的可怕容貌对这种僵局也无济于事； 恰恰相反，它使人们对这幅怪异光景从最初的冷漠回避，转变成了一种直言不讳的厌恶，变成了一种半胆怯半冒犯的低语，而这种低语越来越具有近乎威胁的性质，在摇摆和喜怒之间找到并叫喊出了正确的表达： "凯撒，他的魔法师！""你说对了，你这个笨蛋，"年轻人回答道，"你这傻瓜的一辈子肯定没见过这样的魔法师；他是我们中，也是魔法师中最伟大的！" 几只手飞快地举起，手指张开以抵挡邪眼，一个浓妆的卖春女，戴着歪掉的金色假发，尖叫着朝轿子走来： "给我施一个爱情的魔咒！"——"对，用在两腿之间的那个施展高强法力" 一个手臂上有刺青、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大块头用模仿的假声补充道，他显然是个水手，用双手从后面抓住了那个被情欲刺激得尖叫的人，"你能从我这里获得这种咒语，你情我愿，可以给你打包票！"——"给魔法师让路，那里的人！青年命令道，用胳膊肘猛地把鹅卵石推到一边，当机立断地在广场外围向右转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弯；提着手稿箱的搬运工心甘情愿地跟在后面，护卫、轿子和其余的仆从则不那么情愿，仿佛他们都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着跟在男孩身后。青年将把他们带向何处？他脑中浮现的深处记忆有多么遥远？驱使他的是怎样神秘的必然性？他自己承担的秘密又从哪一个过去被带到哪一个未来？在不可估量的现在中只有永恒在保持着平衡吗？在他的周围，到处都是在吞咽的嘴，在呐喊的嘴，在歌唱的嘴，打哈欠的嘴，正紧绷着的脸上张开的嘴，一切都张开了，撕裂了，在红色、棕色或苍白的嘴唇后面长满了牙齿，长满了舌头； 他俯视着搬运工们那毛茸茸，长了青苔般的圆脑袋，侧视着他们的下巴和脸颊上疙疙瘩瘩的皮肤，他认得他们体内涌动的血液，明白他们不得不吞咽的唾沫，他知道这些荒谬至极、笨手笨脚、顽固倔强的，用饲料喂养的肌肉机器中的思想，知道那些几乎迷失却永远无法摆脱的思想，那些脆弱而冷漠、透明而黑暗、一点一滴地在滴落、在蒸发的灵魂液滴；他知道，这在兽性的高温和肉欲的悸动中无法平息的渴望，这种渴望与生俱来，在雄性和他的娼妓身上也是如此，这是人类永无止境的渴望，它永远不会自我毁灭，顶多让自己变为恶毒和敌意，继续被向往着。远离，而又无以言表地接近着，被意识平衡着，仍然被卷入各种迟钝之中，他可以感知到那些挥洒着，吸食着精气的，面无表情的躯体的麻木，那膨胀而坚硬起来的肢体，他看到并听见了它们接近时所散发出来的隐秘和偶然的欲念、他们的结合狂野而痴迷，像是扭打在一起，因衰老而产生的下垂显得愚蠢而明智，这一切，完整的见识，几乎就像是通过他的鼻子传递给他的一样，他吸入的是麻醉的烟雾，其中蕴含着听觉和视觉，他吸入人兽的各种分泌物及其日复一日的委曲求全、日复一日的那被咀嚼过的饲料； 与此同时，他们终于在躯体之间杀出了一条路来，人群就像广场边上稀疏的灯光一样，终于变得分散起来，消失在黑暗之中，人群的气味虽然仍在积蓄，但已被围在港口的鱼市摊位的黏糊糊、臭烘烘的腥味取代，在傍晚时分静悄悄地被遗弃了。水果市场所带有的甜气同样难闻，充满了发酵的味道，玫瑰色的葡萄、蜡黄色的李子、泥土色的无花果、金黄色的苹果，它们的气味因共同的腐烂而无法分辨，人行道上的石板路因被踩踏和被沾满液体而闪着潮湿的光；广场中心在很远的地方，码头上的船只在很远的地方，大海在很远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完全地消失： 人类的喧哗变为渐远的低语，庆祝的欢声已然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