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壳中看世界

高中酷爱舞文弄墨,
大学却荒废不耕,
待今愿重拾笔书写胸中沟壑。
写悦己的文字

    初雪,凌冽的风中夹杂着细雨与雪籽。

   火车站前,男人跟随调研团一行走向进口,乘一夜火车去另一地调研。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十九点整,又赶忙把手缩回袖子里,吸了吸鼻子,眼眸随意地瞥了瞥周遭。

     颤抖的人,昏黄的光,斑斓的伞,伴着汽笛和广播的嘈杂声,乱嚷嚷的。站前永远是来不尽去不完的人群,行色匆匆,低头只看自己前行的路。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如此匆忙地行动,从新生到灭亡,更替地太快。车站把来人吞入口中,呼气带出到站者,叹息着这遭光景,无心审判。一个女人背着襁褓中的孩子双手拖着偌大的口袋,她脸或因寒冷用力而涨红,却没人来帮她一把。一个靠着电动车的小青年摆卖着盒饭,双手冻得变了形,却被视而不见。人们有着自己的打算,时间是他们所宝贵的。谁也不愿为着不相干的人掏出自己珍视的东西,不是吗?

      男人裹紧自己的衣服,并不打算停顿,直直地跟着他的同伴,一路无言。

      检过票验过行李后,他们在候车厅候车。

     座椅上横竖坐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便携凳支在路旁,甚有卷着铺盖以地为寝的人。人们早就习惯了疲惫奔波的感觉。男人未乘过火车,他自出生后享受着更便捷的交通,退了两步,想要逃离这个逼仄的空间,却只是往同伴身后靠了靠。农民工们不在意自己身上脏乱,掏出纸牌盘坐在地上,吸着廉价香烟,大声地叫着嚷着。行李多的小摊贩用行李占着座位,自己则站起身警觉地环顾,确认后才忸怩地坐下。女人怀中的孩子哇哇大哭着,她也不顾人多眼杂,掀开衣服喂着母乳,孩子满足睡去她才放松一下。人们在这样的狭小空间里也上演着自己的独角戏,或许和周围人相连的只有买卖和盯着人群中神色古怪的家伙们,提防着自己的行李罢了。男人呢,他和同伴自拍一阵后便各自戴上耳机打开微博观看各式的热搜,关注着朋友圈里不同的代购广告了。仅一小会儿,他们遁入自己的孤独世界,却对谈论别人的逸闻韵事乐此不疲,寻觅满足自己窥视欲的狭管。

朦胧

      火车晚点了,因为雪。电子屏上大片大片的红色延迟字样,人们坐立不住,从频繁地去厕所到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和周围的人抱怨着等候多久,热切地讨论着火车大致多久进站。男人的同伴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火车延迟对他们调研的影响,忿忿不平。男人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神态,烦躁的、好奇的、不在意的、惊讶的,没有表情的确难以表达内心强烈的情感,同时有一言没一言地插话以避免冷落。等待的时间比预想更长,人们不知何时停止交流又重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习惯于缩在蜗牛壳里做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的人们,也不可避免地走出来,他们缓慢蠕动,然后用触角轻碰,便急不可耐地回到自己舒适的壳内,一切都是徒劳,如同缥缈。便是如此吧。蜗牛壳上粘着新生时未褪尽的黏液,包裹着泥、体液,看起来颓圮不堪,一击即碎,不过在其中的人是不在意的。

     人流涌动,栅栏门打开,倾泻而出。

    男人瞟了眼表,二十一点二十,拉着行李箱顺流而行。潮水中总有折回身溯游的,终究被大浪盖过,消失不见。站台上风呼啸而过,带着寒冷,不留情面的。

     雪下大了,漫天的雪花簌簌落下,柔软而有力。    

     绿皮火车上厚厚地压了一层雪,人们跺着脚,搓着手一个一个进入车厢,宛如沙漏中极细的一粒沙,在拥挤中唯一得到的谦让。男人和同伴们并不是连座,分落在一节车厢的不同位置。被同伴指挥着踩上一个座椅放上各式箱子,男人拿着车票找寻自己的座位。一座三人,两座相向,他发现一只脚占上他的座位,散发的气味似是扑面而来。本是三人座,却被两个大肚男子所霸占。相对的座位坐着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亦是尴尬氛围。男人无奈,坐到座上目视四方,渴望再觅个舒适的座位。他选择了一个四十上下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向他发出求助的目光。中年男子昂着头,抱起胳膊摆了摆手,靠椅背假寐,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男人决心和邻座谈谈,邻座只是摆弄出一副讥诮的表情,将脚搁在鞋上,不愿再闻。男人的同伴们不知何时凑到一桌上玩着纸牌,一局连着一局,男人看来无聊透顶,却也便不好开口提换座了。人总是会机械地重复做无趣的事,明知无趣却还无休无止,是由于人本身的无趣,还是所宝贵的东西并没有我们想的高贵?

       男人专心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再一抬表,凌晨三点。疲倦却无睡意,男人无法想象自己在硬座火车上睡着的情景。恍惚中也过了几站,邻座下车后男人顺势坐到靠窗的位置。正对面只剩下那个女人,她捧着一部《小团圆》,似是熟稔疲惫之旅,并未抹妆,虽不算面容姣好,倒也清秀,如兰如芝。男人虽愿沉溺于自己世界做其所好,但鬼使神差地和女人攀谈起来。寥寥几语,两人又没了趣味,回到自己的壳中。在壳中却不时地细听外面世界,一副嘲弄的模样似在等待一出闹剧上演或是期待着灾难爆发这样劲爆的事件。

       但事实是平凡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分一秒,如同大多数人惨淡而无色的年华。

无色

         又一站到了,上来一对母子坐在女人身侧。母亲嗓门大,孩子是五六岁样,正是淘气时。指指点点,母亲嚷嚷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让。车厢内陆续有乘客醒来,或是投来不耐烦的一瞥,或是哼口气,摆过头接着瞌睡。母亲一面讪讪地赔笑着一面脱着孩子的鞋,让孩子平躺在座位上睡觉。安抚不多会,孩子酣睡。母亲蹑手蹑脚地披一条毯子在他身上,又起身看了看,便坐到座位背面小盹。女人读书,男人翻着微博,这对他来说平凡的一夜又对谁是重大影响的呢?是一夜暴富或是身败名裂。他好奇,却事不关己,频繁地缩入缩出壳中。

         列车行驶同轨道重叠的摩擦声,同窗外时而霓虹浅霞时而漆黑如著陪伴着男人。陪伴着男人的还有车厢里睡着的人们,一直玩着纸牌的同伴和看着书的女人。男人不知想些什么,是困倦,还是其他,模糊双眼,终于,他完全地缩入壳内,在自己舒适的位置浅浅眯了一觉。 再醒来,凌晨五点一十,快到站了。男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把夜晚的疲劳抖露。他环视,似清醒后想弄明白什么。他的目光锁定在女人的身侧,孩子大概睡得舒服,枕着女人的腿。他不解地看向女人,女人也定定地看向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男人的壳似乎裂开一道缝隙,或许只是上面数不清的的纹路。

         再后来,到站了。男人依然刷着微博,难得地对一段黑论作了一大片反驳。脑中现出女人的微笑,扫清了夜晚的阴霾。蜗牛壳,是否坚硬如斯?

暖色

       雪依旧在下,走过的脚印被盖上,积雪压弯树梢。  

        暖黄光折射在雪地里,是太阳初升。


Written by

Romaine

灵感源于雪与夜车行

指摘与互动是我持续作文的最大动力。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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