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岁》,我在那自白式的文字中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那种冷到心颤的寂寞。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寂寞的,只是有的人可以不断用别的东西来掩盖这种孤寂,不断用别的感情来暂时忘记这种孤寂。但也有的人,不论是掩盖的东西还是代替的感情都无法得到,所以只能一直赤裸裸地正面迎击那种痛苦,苦嚼那种滋味。
家不能回,心无可依的少年,比起一无所有的人,他更悲哀。他的世界从来都不被人理解,他的存在从来都不被人关心,他只是活着,但似乎又死去。为别人活,他做不好;为自己活,他不知道。逃避着,徘徊着,在深夜的街道,在黑暗的公园,没有去处,无灵魂的身躯想要什么?他说要剃了头当和尚去,但是寂寞仍然会如影随形。
吴念真的《寂寞》,它写了一个父亲包容的,伟大的爱。这个父亲和平常的父亲有所不同,他是一个继父——是难以被孩子真心接纳的“父亲”,因为这就像关于后母的各种恶劣传说一样,后父也被人畏惧着,被人防备着。然而从始至终,这位继父都没有刻意去讨好他的继女,他们的关系一点也不亲,但是在继女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不假辞色地帮助她。
人总是要老去的,老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那才是最可怕的煎熬。继父老去了,身边已没有妻子,失去儿子,只剩下一个从来都不亲的继女。他坚强地把自己送进了老年公寓,或许也是因为他明白自己始终只是个继父,不能去要求太多。他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个要求,就是请继女帮他买一个相机。
继父去世后,继女去收拾他的遗物。遗物中有还很崭新的相机、与年老的战友们一起拍的照片,以及……继父抱着妻子、儿子、继女的照片所照的相。照片上印着字:魏府阖家团圆,xx年秋。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流下眼泪,那时我正坐在上班途中的公交车上,连忙头朝窗外,偷偷地抹着眼睛。那是只剩下自己的,老年人的寂寞,无言的、深沉的寂寞。
十七岁的寂寞是冷颤,年老的寂寞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