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听科恩的民谣,那个嘴边有两道深深的、刀刻一样的法令纹,很少笑的男人的歌;你喜欢黑白电影,窝在破网吧看原声版的《魂断蓝桥》,慵懒地像老绅士养的猫;你喜欢推理小说,东野圭吾或者柯南.道尔都会翻阅。我也见过你抽烟的样子,精致的盒子,有时苏烟、有时南京。在我面前,总会掐灭了烟,笑着解释,一脸无辜,“烟瘾上来了没办法。”
你眉头总是舒展不开,无数次我想伸手去抚平你好看的令人心疼的眉眼。我问你,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思考了好一会儿,认真的样子像解决一个难题,后来,你告诉我,你的心里,荒野丛生。其实,我很高兴你这样说;其实,我也很难过,你这样说。你的心里荒野丛生啊,我多想抱抱你,像个孤独的小孩子的你。
你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那差不多是小镇上最好的小区了,两室一厅,窗明几净。搬进去那天,你像个乐颠颠的暴发户,我知你所有的钱都快被折腾光了,却还一脸无所谓。你说,宁愿不吃饭,也要住的像样一点。你总是这样任性。
你去青海了,电话里音频分解掉的声音是沙哑的,自由的。你说站在青海湖面前的时候,忽然想听听我的声音。
你去新疆了,租了辆几年前老款的牧马人,在秋天穿过了一望无际的金色胡杨林。
你去西藏了,寄回来的明信片皱得不像样,你写信告诉我朝圣的人们和寂寥的雪山的样子。
你去尼泊尔了,你说你喜欢那里,岁月很慢,安稳和踏实……
你和导员请的假到期了,可是你没有回来,你总是这样任性。
你房间的钥匙我替你保管的很好,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客人。我曾暗暗欢喜,这样可也算半个女主人。
我喜欢你,如覆水难收,再掩藏不了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喜欢你喜欢的电影;也不是因为你喜欢的歌和爱抽的烟;更不是因为喜欢你好看的画一般的皮囊;而是,喜欢你,活生生的你。
你房间里唤做“碧玉”的植物我替你养的很好;桌子上落了的灰尘也按时打扫;你收养的流浪猫吃得越来越多了,它没有思念你,不然怎么会越长越胖。
你回来了,长高了一点,黑了许多。和我隔了小半个操场,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没有说话。我抱着很多书走近你,你戏谑,“挂科了哟……”我想瞪你,望着你时却笑了,可是喉咙又哽咽了一下。我把所有涌上来的辛酸重新填进肚子里。
那一刻,我好想你。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这个季节,你站在那不晓得何名字的树下面,抹茶粉一样的叶子落了一身,那时候你要瘦一点,穿白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匡威经典款的帆布鞋。干干净净,不染俗世的样子。
你恋爱了,女孩儿是食科系最漂亮的一个,你叫她“娓娓”。后来我见了那女孩儿,明眸皓齿,鲜艳明媚的姑娘,不嫉妒是假的,可我到底也算是个大度的人,我承认,你们很般配。
我喜欢你啊,只是你不是我的。
你邀请我去你的房子里聚会,我是迟到的那一个。同来的,还有你的好朋友唯西。你看到我来,眉眼弯弯,尽是温柔。你让娓娓给我倒茶,热情和殷切让我明白,娓娓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杯茶,我没有喝。你不会明白。倘若我喝一口,心口便是被刀子剜了一道的疼。我终究是俗人,能看着你们在一块儿而不动声色,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你的猫比你和我亲密,伏在我膝上懒洋洋打呼噜时,真是它最可爱的时候,我感恩它不使我过于尴尬。
我们一起做饭,我包了饺子,你喜欢吃的口味。那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菜,你吃了很多,我真开心啊。我亦终于不再想着,日后能为你洗手作羹汤。
后来,我们生疏了很多。
你的好朋友唯西,那个小我一岁的男孩儿说喜欢我,我拒绝了他。至此,我的故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我听闻你不再旷课挂科,努力学习,专升本去了兰州,听闻你好像又换了女朋友……还听闻你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天生愚笨,你走后,同学说我周身仿佛结了一层霜,像个迂腐的书生。我也努力不挂科,你再不会笑话我了。新生来了,老生走了。这一年,我十九岁,耗尽了所有的喜欢。我的心里,荒野丛生。
“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蓦然回首,还有谁会记起,曾有一场篝火晚会,一群人围在一起跳舞,我无意混了进去,笨手笨脚跟在一个少年身后。他挽了我的手,眉眼温柔,我们跳了一场舞。那是快乐和圣洁的仪式,燃烧的火把,穿藏袍的姑娘,和人群深处的欢声笑语,我和我的少年,像度过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