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之恋

一,相遇

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中期喀什疏勒县亚曼牙乡,亚曼牙的中文意思是苦难之乡。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位情侣穿过茫茫沙海逃到红水河边 ,用沙枣枝搭建房屋,在河岸边种植核桃和油菜花,建立了温馨的爱巢,后来女人被父母派来的人带走,男子被打成重伤,一病不起,回到了真主安拉那里,人们为了纪念他们,把这里称为亚曼牙。

春天,杏花开满枝头时候,塞丁接到了一件大活,亚曼牙乡的雅克普巴依老爷要重新装修他的城堡,所有的木器都要塞丁家的。

塞丁家世代都是木匠,到父亲这辈已经是第三代了,工艺精湛,远近闻名。塞丁从十岁起就在木匠铺里帮工,在继承祖业的同时,还不断翻新花样,经他的手打造的木器精美绝伦。塞丁还把印度和欧洲的精美图案,雕刻在各种生活用品上,深得家庭主妇的喜爱。

父亲雅布拉音带着塞丁和全部家当住进了雅克普巴依老爷的城堡。城堡占地面积很大,外院是高高的城楼,有木质的雕花大门,二十八个家丁守护,城墙上有各种垛口,还有宽阔的女儿墙,非常威严。

走进雕花的木制大门,迎面是一条宽阔的甬道,用六角的花砖铺陈,非常漂亮。甬道两边都是错落的杏树,高大的树干,茂密的树枝,开满了粉色、红色和白色的花,交织在一起,像婚礼上搭建的彩色拱门。

在花海的深处有座高大的楼房,是牙科普巴依老爷一家的住房,从外面看,更像一个城堡,有八根柱子撑起的宽大廊厅,雅克普巴依老爷在这里接待他们,交代了要求,把塞丁与父亲住在木质大门的东南角,与主人家隔着一段花海。

塞丁对木材的质地要求非常严格,必须亲自挑选。那天,他正在木巴扎上选购材料,一位维族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爱德莱斯稠连衣裙,迈着轻盈的脚步从身边走过,乌黑的长发像天边的乌云,铺陈到腰部,衬托的腰肢更加婀娜,淡淡的沙枣香传来,仿佛天上的仙女飘过,塞丁的心脏忘了跳动,他心里猜想,那个婀娜背影后面是怎样的艳丽姿容呢?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追随过去。这时,一位绿色衣裙的少女从后面跑过来,慌慌张张的碰掉了赛丁手里的木头,少女焦急的叫到:“小姐,老爷要回家了,艾力亚斯管家正到处找你,阿迪力少爷要走了,快回去吧!”红衣少女一回头,露出一抹彩虹般的笑容,赛丁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一定遇到了自己的阿曼尼莎汗。

从巴扎上回来,塞丁害了相思病,做梦都在想着他的“阿曼尼莎汗”,他精心挑选了一根红柳树根,细细雕刻着心中女神的样子,把自己的爱慕融进每一刀,美一条线条中,栩栩如生,眉目传情。赛丁每天晚上都悄悄对她诉说着自己的爱慕,祈求真主安拉能成全他的深情。收工后,还拿起自己心爱的热瓦普唱歌给她听。

在那高高山上

在那高高山上

飘动着朵朵白云

那不是朵朵白云啊!

那是我爱的人放牧的羊群

在那高高山上

在那高高山上

闪烁着一盏红灯

那不是闪亮的红灯

那是我爱的姑娘美丽的彩裙

在那高高山上

在那高高山上

我看到美丽的情人

她像湖中投进的石子

击碎了我心中的平静

难道你是天上的云朵

离我那样遥远

美丽的姑娘啊!

你就像阿曼尼莎罕

娇美的容颜无人能比

纯洁的温柔

比玫瑰花儿更艳丽

我的歌声代表我的心意

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你

赛丁深情的歌声伴着悠扬的热瓦普,穿过花海,飘荡在城堡里的每个角落里,令很多人陶醉。女仆们踏着轻快的舞步一起哼唱,家丁们也停下喧嚣吵闹,静静聆听,整个城堡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

雅克普巴依老爷有个独生女儿热孜亚,是十里八乡的美女,她的容颜就像玫瑰花一样娇艳,身材就像杨柳一样婀娜多姿,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动听,住在城堡的二楼,天生爱唱歌跳舞,音乐就是她的生命。这天,热孜亚打开窗户,赛丁天籁般的歌声传来,一下打动了她的心,她探出身子,让每一个音符飘进心里,听得如痴如醉。

你那一靥浅笑

像那雪山融水

清清注入我的心田

夜夜弯弯迁绕

你那回眸一笑

像一株绝世的花

在我心里落子生根

日日脉脉妖娆

亲爱的人啊!

你为何像那月光一样飘渺

……

女仆阿娜尔罕端着盘子走进来,轻轻的站在她背后,看到醉人的笑容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都舍不得打扰她。歌声突然停止了,热孜亚非常遗憾的叹口气,回头对女仆说:“阿娜尔罕,谁的歌声这么忧伤,这么动听,这样让人迷醉,如果有个人能给我这样的深情,我一定不顾一切嫁给他。”阿娜尔罕说:“是赛丁啊,小姐。赛丁是老爷请来的木匠,准备给小姐做嫁妆呢。”“赛丁,多么动听的名字啊!一定是位可爱的青年,快带我去看看。我好想结识他。”阿娜尔罕遗憾的说:“刚才管家正要找他,倒霉的孩子,可能有麻烦了。”“为什么?”“管家老爷说他只顾的雕美女,干活太慢了,怕耽误了老爷的事。”热孜亚遗憾的摇摇头,叹口气说:“爸爸为我选中的情郎如果是赛丁多好啊!”

阿娜尔罕干脆的说:“小姐,别做梦了,老爷怎么会看中赛丁呢!他可是个穷鬼。家里只有两只山羊,而你是要嫁给雄鹰的,要做古勒巴格乡的女主人。”热孜亚叹口气说:“阿迪力虽然很英俊,但我们的心离的很远,他只想要一个美丽的妻子,温顺的羔羊,而不是一只爱唱歌的百灵鸟。只想要一朵鲜艳的玫瑰花来衬托他的威仪,却不想让玫瑰花上的刺扎破指尖,他不是我要的爱人。”

二,相知

赛丁的歌声走进热孜亚的心里,勾起她无限的想象。一天,她按耐不住好奇心的诱惑,穿上女仆的服装,循着歌声走近赛丁。赛丁感觉有人过来,迅速的把手中的雕像藏在身后,脸上挂着一抹羞涩,眼神清亮,长长的睫毛盖住黑白分明的瞳仁。他身材挺拔,瘦削,干净利落。热孜亚大大方方的走近他。赛丁抬头看到热孜亚的容颜,惊讶的张开口,不知道从何说起。

热孜亚大大方方说:“我叫阿娜尔罕,是热孜亚小姐的贴身女仆,我听说你雕了一个美女,可以给我看看吗?”赛丁囧的满脸通红,一步步往后退,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中的秘密。热孜亚更加好奇了,坚决要看,赛丁拗不过她,慢慢拿出来,眼里有欲言而止的羞涩,热孜亚拿过来一看,大吃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吗?赛丁地下情人居然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赛丁局促的双手无处安放,解释到:“那天,我在木巴扎上遇到了姑娘,她像夜空中明亮的月亮,照亮了我的心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你,就想用刻刀把梦留住,她是我生命中最美的花。”热孜亚要把雕像带走,赛丁万分不舍。他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爱人了,没有它的陪伴,他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直到热孜亚许诺天天来听他唱歌。

雅克普巴依老爷决定在诺鲁孜节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因为他的热孜亚年满十五岁了,到了开花的年龄,他要亲自为她选一位英俊的情郎。

宴会的高潮部分是叼羊比赛,谁获得冠军就有可能成为城堡的娇客,俘获热孜亚的心。仆人忙忙碌碌准备着各种美食,整个城堡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管家艾力亚斯挑选出一些两岁到三岁健壮的山羊,让人割去山羊头和四蹄,紧紧扎住羊的食管,放到清水浸泡着,来增加羊皮坚韧性,防止在剧烈争夺中被扯烂,院子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赛丁也兴趣盎然的前来观看,艾力亚斯嘲笑他:“赛丁,你这只只会在白杨树上跳舞的鸽子,也想做草原上的雄鹰,别做梦了。这次谁在叼羊比赛中夺得头魁,就可以和热孜亚小姐共同起舞,共进晚餐。热孜亚可是咱们大漠中的玫瑰花,不是谁都敢摘的?”

赛丁骄傲的说:“任何人都比不上我爱的姑娘漂亮,她的容颜就像石榴花一样娇嫩,她的热情就像沙枣花香一样浓郁。她的朱唇像樱桃一样甜蜜,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她就是我生命的向往,任何人也带不走他坚贞的爱情。”

叼羊比赛的消息迅速的传遍喀什地区,各乡的热血青年,都带着自己漂亮健壮的马匹做好准备。来自莎车的阿迪力少爷更是跃跃欲试,热孜亚的美貌和舞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志在必得。

热孜亚要求自己选情郎,雅克普巴依老爷坚决反对,自古以来都是父母做主,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小姑娘常年养在深闺里,哪里懂的人生的艰难,女儿家嫁错人,一生坎坷。他雅克普巴依老爷从亚曼牙乡出来到疏勒县城,都走在自己的土地上,从疏勒回亚曼牙,也走在自己的土地上,他的女婿必须才貌双全,出身高贵,不然如何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热孜亚可是他的心头肉,他必须好好把关,把她托付给一个好人家,才能有幸福的生活。

热孜亚无奈,愁容满面,茶饭不思,她不要情郎有多出色,不要有多少人为她着迷,她只要一个人懂她,懂她的喜怒哀乐,能体贴入微,尊重她爱她,而不是她父亲的财富。

诺鲁孜节在三月二十日,热孜亚订的舞裙还没有到,阿娜尔罕非常着急,热孜亚却毫不在意。傍晚,集会广场上传来美妙的手鼓声,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热孜亚坐在窗前仿佛期待着什么,紧接着都他儿、弹布尔和热瓦普的声音加进来,汇成了欢乐的海洋。阿娜尔罕着急的转来转去,在房间里就开始起舞。

一个声音穿云破雾,传到楼上:

在那盛开的杏花树旁,

小伙子的手鼓敲起来

热情的人们欢聚一堂

欢乐的情形多么令人难忘

美丽的姑娘啊

金袖舞动,红影旋转

瑰丽的裙衫汇成天边的霓裳

我热恋的姑娘啊!

为什么没有你的歌声嘹亮

……

热孜亚抓住阿娜尔罕,窃窃私语一番,迅速的换好衣裙,跑下楼来,跑进欢快的人群中。随着人群翩翩起舞。

赛丁几乎在瞬间就发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正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姑娘,心情激动,手上的鼓点敲的越来越快,很多人跟不上节奏,慢下来观看,热孜亚的舞姿随着鼓点曼妙变化,脚步灵活,腰部柔软多变,时而像蝴蝶穿行花间,时而像孔雀开屏,时而像轻灵的风在舞台中间不停的旋转,掌声雷动,仿佛美丽的仙女下凡尘。赛丁的心激动的像汹涌澎湃的海洋,手鼓敲的更加出神入化,热孜亚的舞跳的奔放自由,仿佛晨风吹开的鲜花蓓蕾,瞬间把他点燃了。时间凝固了,空间缩小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狂欢。

周围的人们掌声雷动,被他们感染了,纷纷加入进来,会场掀起一个又一个小高潮。

一边跳来一边唱,

欢哥笑语心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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