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又至。天色微明,车窗外竟飘着雪,细碎的雪花在风中翻飞,落在刚刚泛青的枝头上,旋即化了。
"这天气……"母亲望着天,眉头蹙着,显出几分忧色。我知道她担心山路湿滑,爷爷腿脚不便。但爷爷早已穿戴整齐,带着一顶灰色布帽,立在门口等着了。
雪中的山路确不好走。泥土吸了层雪水,变得松软黏腻,山上没有楼梯,全是大大小小的坡,爷爷却走得很快,他的背影在雪幕中显得格外瘦小,却又异常坚定。我想起他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就像走山路,越难走越要挺直腰杆。"
墓地在一片竹林间。爷爷用毛巾掸了掸墓碑上的尘土。那里躺着爷爷的养父。他蹲下身来,从篮子里取出酒菜和村里做的麻糍。"吃吧,"爷爷对着墓碑说,"今年孙子大四了,孙女也要去读大学了,多好啊。"爷爷的不紧不慢的拿着锄头清理附近的野草竹枝。
奶奶点燃了纸元宝。火苗在风雪中摇曳,纸灰随风飘散。我抬头仰望着那些灰烬,曾祖父究竟长什么样呢?
雪其实不大,渐渐的小到可以忽略了,但依旧不依不挠的飘着。
下山时,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润的山路上。爷爷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回到家中,爷爷靠在藤椅上,歪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起身拍了拍裤子朝厨房走去——那里,奶奶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
生者如斯,逝者已矣。唯有记忆,如同这清明时节的雪,微弱却纯净。逝者长眠,而生者更要带着记忆好好活着。坟前的香火会灭,但血脉里的温情,如同清明时节的雪,年年润泽,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