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有儿,曰孟柯。
少时不羁,厌经书,弃学途,纵日放浪以开怀。其之问山野,探虫穴,游人绝,访崇阿,痴如醉,人不能其省所之。
其母忧之,恐终不能为用,乃劝曰:“经书之道,学业之途,立身之根,成家之本。何以辍之而不就?”
对曰:“烦扰者,何堪用?儿今已成,四体具焉,身如斗牛,力似鼓车,无以成立者,且不复言。”
及至中年,家贫,薪火不燃。而孟氏在床,柯无谋生之计,养家之法。遂置釜鬲瓮盎,将图四壁。闻西山有异宝,曰太斗。圆如月,大如盆,净无尘。朝夕旦暮,金光毕射,如日东升,不能果视。
乃走西山,欲窃不耻以市谷。
三年归,无以获,返甚愧。将呼孟氏,孟氏已辞。遗鲤鱼怀骨中,风尘满面,蛛网延延。柯抚而泣,以泪扫之,取尺素而跪。
烹鲤鱼曰:吾儿孟柯,自将西去,幸汝而成,可养残年。吾实过矣,未曾教汝以道,长汝以理,终以为祸。至于今日,吾年七二,气血日衰,体肤益聩。卧若冬蚕,起似风烛,天者已测,寿者既知。
祈得昙花一夜,种成半亩桑田。望汝以后,勤务耕种,久事桑织。终了吾碧天之愿,告慰余黄泉之灵。
柯出而立,东面而望,桃杏尤繁,修竹杂间,桑叶如盖矣。
又三年,柯娶尤氏,生孟北。
北生以恶,性残暴,遇不合,常奋击尤氏,裂桌凳,坏斗器,不嗛则强夺货币,嘻以玩好。入学,辄与人行暴于庠序,作乱于乡里。出入风月,纵情妓馆,邻人虽恶,惧不敢言。
及弱冠,娶姜氏,止一岁,暴害致死。
八月,秋闱已定,同乡皆披冠帽,外求仕途。而初与为乐之辈,多成立而明理,修身以养德,或务农,或经商,不其往来。穷困至此,不思所怙,日益潦倒。
至于衣无衣,食无食,饮无水,而飘忽欲仙。视一白袍道人立于太虚中,歌声浩然兮,曰:
我有一宝兮曰太斗,
遗之西山兮不能忘、
圆润如月兮大若盆,
明净无痕兮射金光。
北乃水行八百里,暗渡西山。山暝晦晦,日薄沉沉,木似妖而哀嚎,树若鬼而狰狞,北始怵之。子时已过,若闻妖姬狂笑,窈窕啼哭,而有唤名于后者,如似姜氏,北不敢应。
终见金芒于山巅,隔在飘茫陡崖间。泪垂痴、心如醉,阴阳相别两难会。
首相离,胸震碎,体俱毁,魂气微。见道人,着黑袍,目灼灼,若似魔。
道人凭虚而视之曰:“初,汝父之于此,当死太斗,而星辰忽见,昙花数开,气运扶持,余不能留;今汝之于此,无以凭借,余可留之,何也?困汝者,终自及。”
乃收北之魂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