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离职手续办完,今天是最后一天待在办公室了。心情沉甸甸地,不由地向窗外望去。
远处,裹在雾霾中的,风华正茂的高厦好似要弯下腰来,关切地询问着:怎么,不会再回来了吧?
近处,挺立在寒冬的白杨苍然突兀,只是看上去衰老了许多,忧忧地借着冷冽的风吹过来了一声叹:走好啊,保重!
傻楞着发了一会呆。转过身来,盯着朝夕相处的电脑,这乳白色的尤物竟然淡然若定。习惯地按下她的命门,一声柔美的问候让我舒缓了许多。待她略作扭捏过后,轻轻拍打一下伸过来的小手,一张俊美的脸儿顿时明亮了起来。
离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以前经常在电脑里收到同仁们的离职信。此刻,我也想发一封,说些啥呢?
想起了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孔。好像在五星级的宾馆休息了一晚,美梦醒来就写离职信,情绪坦然,毫无留恋。有的可能还梳洗打扮了一番,信里难掩即将赴任的兴奋感;有的语句苍凉,疑似去走西口,似乎在吟唱着:路漫漫其修远兮。
祝福你们,年轻的朋友,离开这里,你们大有作为,前途宏远。
祝福的余音未尽,那些饱经沧桑的脸面就映入眼帘。你们可没有电脑啊,只能伸出来粗糙的大手:老伙计,我走了。用力地握处,写满了多少万语千言;或者只是声音呜咽:老姊妹,想着我啊。晶莹的泪水早已滑落,湿透了多少深情牵恋!
再见了,工厂车间里的老伙伴,离开这里,你们心里难舍,我懂。
思忖半晌,还是难以敲下按键,索性选择了无言,无言也是一种结局。
电脑啊,我要把你格式化,所有的工作资料我都不想留下 ,也不备份。对不起了,甜美的侍女,褪去我留下的气息吧,让你清新地迎接下一位主人。
五湖四海的印记已经深深嵌进我的心底了。北国的冰雪,留下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南方的青山绿水,氤氲着我匆匆过往的呼吸,西域的荒漠戈壁,凝固着我深邃地目光一瞬,蓝天上的国际航线,成了我这位失眠者的梦乡摇篮。
文件粉碎机啊,你好,所有的文件资料都不要留下,拜托了。不想让别人分享我曾经的火红岁月,不想让别人留下不经意的,甚至是一丁点的目光怠慢。
这些文档记录着多少战火烽烟:发黄了的纸页,一定被烟雾缭绕的尼古丁熏染;厚厚的文本,必然是唇枪舌战与推杯换盏的共欢;当然,怎么会少了得意时的暗自窃喜,失落时的伤心泪眼;更多的叙说还是两手相握,赤心义胆。
还剩下了许许多多,样式不同,精美光艳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卡、个人名片。倒不是文件粉碎机在躲懒偷闲,而是不忍心啊,充满人性的美丽怎么能和物化了的文件同归于尽。
我把个人名片恭恭敬敬地排放在办公桌上,朋友们,你们将认识一位新来的好人;把祝福卡一张张取开立好,放置在靠近门旁的会议桌上,让精美的词句绽开出灿烂的心花为我送行。退到了门口,朝着花朵,朋友,尤物,白杨,深深地一躬,嘴里喃喃:再见。
出了公司大门,雾霾消尽,天空湛蓝。禁不住扭头回望,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向着远处清晰明亮的高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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