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和辛波斯卡是波兰诗坛的双子星,米沃什写的“我不想成为上帝和影像。只想成为一棵树,为岁月而生长,不伤害任何人”,拿来描述辛波斯卡的人生和她轻盈的诗都极为贴切。辛波斯卡一生都深居简出,喜欢抽烟和伏特加,不喜欢出入公共场合,心中有爱却又与世界保持距离的独立的有点儿酷的形象,受到中国很多女性和文艺青年的追捧。
她的诗歌不喜欢过多感情的宣泄,关心政治但不介入,更多的是对生活、细小事物的爱;可是我们又很难找到一本传记或是采访去了解她的生活。她更希望人们专心的阅读她的作品,而她自己则藏身于作品之后。她说,“这些纯属个人的私事,我不会公之于众。这会使我内心受到伤害。我只是尝试——至少部分地——将我的某些人生经验融入到我的诗中,有时成功,有时不成功。可是,要把这些得失直接说出来,这不是我扮演的角色。”
我亏欠那些
我不爱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爱他们
让我宽心。
他们并不知道
自己空着的手里盛放了好多东西。
——《致谢函
雪人,我们这儿有星期三,
ABC,面包
还有二乘二等于四,
还有雪融。
——《未进行的喜马拉雅之旅》
辛波斯卡又是“好人”,像加缪一样,如《局外人》里寡言无害的默尔索,但又有《鼠疫》中里厄医生那种人道主义精神。“我觉得我只能拯救这个世界一个很小的部分。当然还有别人,希望每个人都能够拯救一个很小的部分”,她道出了在通往理想国的道路上,个人独立生活的自由和善良济世的平衡。诺奖给她的颁奖词是这样写的,“通过精确地嘲讽将生物法则和历史活动展示在人类现实的片段中。她的作品对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适当距离,清楚地印证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单纯的问题,其实最富有意义。”反讽不仅仅是幽默,反讽这个词本身就暗含了正义。
我们通晓气球到星辰
的广袤空间,
却在地面到头骨之间
迷失了方向。
——《致友人》
今天,选的是一首辛波斯卡的《在一颗小星星底下》,站在弱小的事物一边,反讽、质询这个大世界:
我为称之为必然向巧合致歉。
倘若有任何谬误之处,我向必然道歉。
但愿快乐不会因我视其为己有而生气。
但愿死者耐心包容我逐渐衰退的记忆。
我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万物向时间致歉。
我为将新欢视为初恋向旧爱致歉。
远方的战争啊,原谅我带花回家。
裂开的伤口啊,原谅我扎到手指。
我为我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渊呐喊
的人致歉。
我为清晨五点仍熟睡向在火车站
候车的人致歉。
被追猎的希望啊,原谅我不时大笑。
沙漠啊,原谅我未及时送上一匙水。
而你,这些年来未曾改变,
始终在同一笼中,
目不转睛盯望着空中同一定点的猎鹰啊,
原谅我,虽然你已成为标本。
我为桌子的四只脚向被砍下的树木致歉。
我为简短的回答向庞大的问题致歉。
真理啊,不要太留意我。
尊严啊,请对我宽大为怀。
存在的奥秘啊,请包容我扯落了你
衣裾的缝线。
灵魂啊,别谴责我偶尔才保有你。
我为自己不能无所不在向万物致歉。
我为自己无法成为每个男人和女人
向所有人致歉。
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无法找到任何理由
替自己辩解,
因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碍。
噢,言语,别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又老心费神地使它们看似轻松。
©参考辛波斯卡诗集《万物静默如谜》《我曾这样寂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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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发布在订阅号ID:idailypo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