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长子,家里兄弟姐妹多,结婚后一直和奶奶叔叔他们住在一起,在我五岁时,叔叔要结婚了,父亲和母亲一起在老房子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房子。
房子是父亲和母亲起早带晚脱土墼垒的,记得那年的秋天,父亲早早地就扒好了几船烂泥,把泥存放在一个大塘里,在空地上挖成一行行像田埂似的土垅,向邻居家借来土墼箱(模子),父亲和母亲卷着裤腿赤着脚,父亲把五、六个土墼箱一字排开,母亲负责把稻草末撒到烂泥上,用脚踩踏着把稻草末和烂泥踩匀,我也高兴地赤着小脚丫帮着乱踩,母亲用铲锹把烂泥送到父亲的土墼箱里,父亲用拳头把烂泥打实、填满、抹平,双手脱下土墼模子,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墼坯子就滑落下来,几天后,父亲就用小锹把土墼坯子修理一下,将土墼侧立起来,几个晴天之后,土墼坯干了,便挑到一起一层平摆一层竖摆码好,盖上草席子由它慢慢阴干,没多久三间土墼墙的稻草房子就建好了,那一年我们一家欢欢喜喜地搬进新家过了年。
到了油菜花开的时候,我们家的士墼墙上有了一个又一个小洞,而且一天比一天多,成群结队的蜜蜂(野蜜蜂,我们儿时叫蜈空)把家安置在这里,别看蜜蜂小,但它可机灵着呢!整天到处“嗡、嗡、嗡”的在菜田里乱飞着,可到了太阳火辣辣的中午,它们就都躲进土墼墙的小洞里了。小伙伴们都到我家墙上来捉蜜蜂,我也带着弟弟妹妹,一手拿着瓶子,瓶子里放着几朵妹妹随手采的菜花,一手拿着小木棒(折断的小树枝,能放入小洞即可),“哇”太多太多的蜜蜂,有的从外面忙着往洞里钻,有的又忙着从洞里往外飞,我们姐弟仨各自为阵,我选了一个小洞口,用瓶口斜对着,头紧靠着瓶子,一只眼眼闭着斜瞄着,把棒子伸进小洞里胡乱地拔弄着,一只又一只蜜蜂飞进了瓶子里,偶尔也有个别特别聪明的家伙,你用小棒子轻轻把它拔弄到洞口的时候,它嗡的一声,从洞口的缝隙窜了出去,逮的几十只蜜蜂在瓶子里乱飞,为了不把蜜蜂闷死,我们特意用洋钉把瓶盖钉了个出气的小洞。记得有一次,妹妹不小心被蜜蜂蛰了一下,小手立刻红肿起来疼得“哇哇”直哭,奶奶忙把留在妹妹手上的蜜峰屁股后面的针拔掉,用肥皂水帮妹妹涂上。从这以后,只要逮到蜜蜂,弟弟总会先把蜜峰屁股上的针拔掉后才肯交给妹妹玩。
那时,到了下秋土墼墙的四周被爸爸贴上了一个个脸盆大的牛屎饼,俟干后留着冬天当柴火烧,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那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到了冬天,麻雀白天有的飞在田野里,有的落在树梢上唧唧喳喳地叫着,尾巴总是上下左右不停地摇摆着,那双小眼睛不时的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到了晚上它们就要回到它们的家,它们的家主要安置在土墼墙的房子的屋檐下。那时,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逮麻雀,大人们在空旷的地方支起一个大的簸箕,下面支起个棒子,地面放些米粒,等麻雀来吃的时候拉动棒子,就能逮到很多麻雀,但这种麻雀大多容易受伤。我们小孩子逮麻雀要活的、好玩。到了晚上,几个小伙伴一起,扛上两张大凳一叠站在上面,手轻轻地伸进麻雀窝,保准能逮到几只麻雀,有时还能摸到麻雀蛋。奶奶帮妹妹把逮回来的小麻雀用红线扣着,妹妹紧紧地拽住绳子的一头,在小伙伴们的欢呼声中任凭麻雀飞行。我和弟弟则把逮到的麻雀关到鸟笼子里,小麻雀长着一双乌黑光亮的眼晴,一张嫩黄色的尖尖小嘴,头上还有一撮灰色的翎毛,背上还有几块深褐色的斑点,刚开始时麻雀在笼子里扑腾着,每天我们就喂些米给它吃,可它就是不吃,过不了两天就死了。
有一只我们摸了四个麻雀蛋,忙着回家煮着吃,弟弟见我摸着麻雀蛋了,在没有人扶着的情况下,也爬上了凳子,由于个子小,刚踮着脚尖,小手还没碰到麻雀窝就跌了下来,把膀子给跌断了。从此妈妈再也不允许我们去掏麻雀了,还骗我说:麻雀蛋不能吃,如果吃了,长大了会长满脸的雀斑不漂亮。
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高楼林立,乡下的老屋也不知翻新了多少回了,也再没有了儿时的土墼墙,再也没有能当柴火的牛屎饼,再也没有了那嗡嗡嗡乱叫的蜜蜂(除了人工饲养),再也没有那成群结队唧唧喳喳欢叫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