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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傍晚,天阴沉着脸,像要拧出水来。我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先打开的客厅的灯,嫌亮光逗引得烦,调换成暗光,打算做饭。
半小时后妻下班后开锁,把包摔在沙发上,踢掉鞋子,揉了下酸胀的脚换上了拖鞋和便服。“生活真不容易,烦人!”我刚回身,妻子就愁容满面地对我说。
我们正吃着晚饭,她姐打来电话。妻子嘀咕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家来电话,大抵好事不多。”她姐来电话就发了一顿唠叨:“咱娘说好的轮流养老,现在每家养老两个月了,病我家多养了半个月了,也没人来接。”
妻放下饭碗柔声:“我想农村老家冬天天气冷,现在还没送暖气。如送得早,我们养两个月送回农村时,老太太还得遭受罪不是?”她姐才缓和地说:“要不商量一下,我再接着养老一个月,然后你接回去后再继续轮渡流来养。”
妻急忙赞同。妻放下电话,哀怨地说:“农村养老真是个大问题。”
我想起了我们轮流养老开始的场景。恰逢前年国庆,老岳母八十四岁了,一个人住房在老宅妻弟翻盖后的西厢房里,一个人做饭单独过, 就是在翻盖老宅屋时,与小儿媳合住在一个院子里,颤微微地一个人在压水井里压点水,再摇摇摆摆地担到自己人的屋中,打开半死不活的蜂窝煤炉子 ,偎在地子上正想做饭,不想身子一歪,跌倒到地上,休克过去。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恰好孙子小新上学放假在家,看到老太太鸡皮白发的头倒在屋中,躺在那冷硬的地板上。拉起她如枯松树皮的手,惊呼。
老太太的嘴依旧紧抿,平时松垂无礼的双眼紧紧合拢,身体瘫软在地上,并没有反应。
孙子急奔出外,小儿媳一改平时的横眉冷对、指桑骂槐的劲,心慌乱,喊妻哥来,拨打了120,众人手忙脚乱地把老太太移送到医院,救醒后,老太太醒来惊问怎么到了这里。
可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了,痊愈后小儿媳并不想再让老太太住在自己的小厢房里,因而往哪安置没有后文。
众人聚集商讨时妻说:“老人病倒原因是缺乏营养,孤苦一人做饭不行,身边离了人也不行了,没个好办法只能在医院住着。轮流养老,每家半月,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该谁家谁家去接,自己有困难自己解决。”
小儿媳冷傲着脸依在医院的门旁,一改昨晚吵嚷着把自己老公拽回去时的冷漠,忙不迭地说:“我家先来养,我家先来养。”
穿着西装革履的小舅子是个做穿管活的小老板,平时畏妻如虎,但只能偷偷地塞给老太太一些钱。他看了下自己妻子的横肉的脸、健壮的身体、指手画脚地样子,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总在我家住着她也不好,轮渡流着养老也很好。”
我妻闻言杏目圆睁嚷:“老太太住的房子是父母的老宅子,讲好的看人住一辈子,怎么成你的了。不给你计较这话。“小弟窘红着脸讪讪地离开。
医院里的病友投来异样的眼光。老大媳妇根本不让在她家住,因早年老人不大管她家的事,也没财力顾他家,他家独立盖起两间房屋。
但母子连心呀。老大倒很乐意给老人家照顾,轮到他家养老时还在老宅院的小西厢房住。二姐三姐也不反对,众人这才商量妥当,终结了老无所养的难题。
这时接着妻的大姐在电话里说:“想当初老人在小儿媳家照顾孩子照看家,给她看着孩子挨着她的骂,还有时锁上大门,老太太根本无法进出。上次我来老人家里看望,老人被关在家中,我找来别人家梯子才从院墙里翻过墙头进来,老人气愤生病一场。我后来心疼之下接老人家来我家住,可住了两月往回送时弟媳冷脸不愿意收留。上次弟媳家盖房子时,老人家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小弟媳妇就是推托不让送来。心里认为住她家的新房她家吃亏,怎么不住大儿子家?为此我也不敢随意接老人家来住,老人与她家合住一个院子,没有自己人的独立的院子,我们在看望老人还得赔着笑脸拿东西给小儿媳。拿东西少就她当时给脸看,我们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可这样谁还敢随意接老人家来住呢?就如上次病在我家,虽说看病咱们一起拿的,可往弟媳家送时那叫一个难呀。”
妻期期艾艾地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在医院时,轮渡流养老的事不是解决了吗?老人被你接到家中开始了轮流,虽说各人家生活水平不一样,可也众人尽力,老人家能热汤热水地有人照顾呀,也少了很多烦恼事呀。”
妻与她姐的电话挂了,妻对我幽怨地说:“想从我们结婚这二十五六年,老太太基本每年都跟着我们过冬天,一年至少住上三四个月,他们基本不管不问。现在轮流了一圈便有了苦楚。在二姐家初次住,老太太抱怨没有炒过菜,这次住在她家老太太给邻居说没有肉吃没水果。在说时恰好让二姐听到了。二姐在你到她家看老太太时,见你就哭着说‘老太太真是人老如顽童,我儿子正要成亲的时候,守着外人抱怨人。老人用我给大哥换亲换来的媳妇,我才一辈子过得不好,按说我早已还清家里的恩了,根本不用我来养。你看接到我家跟我们一样吃,你也知道小孩子的爸正因为难得过不下去,才想不开吊死在家里的。那时就是那么困难也还是没少帮衬着小弟。现在虽说拆迁换了两套楼房,小儿子打工没有发工资耶不多,女儿生养个女孩,休假没工钱,我看孩子出不去打工挣钱,哪有钱去买肉买水果呀,老太太跟我们吃一样的呀。就是前几天女婿来时刚吃过几顿肉。还有你在国庆节前夕你带女儿在我家住着时,陪女儿进行事业编培训时没少添补了我们家,你又给老太太买肉还给了几百元钱。老太太听后还喃喃地气呼呼说争辩没说,还吵吵着要到大姐住,我说不该轮到大姐家应轮到小儿家,老太太这才吓得不说了吗?’现在倒好,二姐不愿意再养老,因还得到威海照看外甥女,小儿媳也抱怨在自己家住得长。哎!”
我宽慰妻说:“老太太还算是不错的了。你与你小弟时常给她些钱,还有点每年国家每月给发的百多元的老人补助金,能在子女家轮流着吃热汤热饭还有人照管着。你看我老家农村里的孤苦老人,东边的二孩子娘,八十六岁了,大年初二自己做饭一人独守空院,中午时外甥来给拜年时还清醒着,下午就去世了。再往东的三爷爷孤独终老,小全的娘死时89岁,还不是到死一个人独过。再前边的七奶奶家,苦苦独守,七八个子女不大有人管问。谁照管?你再看你娘家,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到死时,很多 到死没有钱花,子女很多没人来养老,苦撑苦熬的。”
妻听着不胜其烦说:“俗话说得好:‘老来难,老来难,老来招人嫌。’都不愿意养就不养。天无绝人之路。可亲戚怎么都过得那样穷。如都富点,共同拿点钱放在养老院不就解决了吗?不只是一个老人的问题,有老人就牵扯着这烦人亲戚烦恼事,问题扯不断理还乱的麻缠事。老人家不在了,与谁交往不与谁交往都自由,也省事得多。你看你我工资加起来接近小两万,再加上女儿在局里上班,她工次四千多也够她花的。可除了老的小的花完,我自己的身体都不敢检查,怕查出什么不好来,省吃俭用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你父亲得了癌症给他花,你小妹妹给儿子娶亲买车买房高彩礼二三十万,根本应付不了给她弄钱用,我家里每次回老家就得花费几百上千的。想想真想一个人过,谁的电话都不接,任谁别管我,我也不愿管别人。人到中年,怎么就成了垫桌子腿的龟,那么苦熬苦撑,那么难呢?”
我听了阴云缠绕,苦闷地说:“是呀,你看小妹为我外甥定婚,先是从银行贷款十几万交了县城的楼房的首付,这又接着被索要高彩礼十六万六千元,哪能受得住?我与小弟只得给她拿出七八万元,父亲生病在医院放化疗一天得一千五六百元,小弟为一家生计还得打工干活。父亲就一人奔波在省城医院与弟媳家中,大多自己一人去放化疗。咱女儿刚考上应急局上班,给她租房置办衣物用品花划线了上万元。老母亲凄凄惶惶地在家中侍养八九只羊,还得做卖布匹生意,按说我们家每月的收入有两万多元,怎么就过得那么艰难呢?”
妻闷声不响地关上卧室的门躺在床上,我感叹着农村的养老难农村的老人看病更难。平时他们没有积蓄,一旦有病,那真是难上加难,一人生病,全家不安。我沉默地收拾碗筷带上门出去。
外边的马路上车子追赶着冷凄的秋风,惶惶地奔驰。路灯光隔着树丛洒下斑斑点点,我独行在人行道路上,走到田野旁。
路旁的杨树一例是阴沉的,几十米远的坟上的招魂幡随着秋风“呼啦啦”地响,我有点头皮发麻地慌张离开回到大道旁。
正走着,看手机。简书的好友发简信说:“人气高,简友友情重。你还在简书里不要离开吧。” 我欣然回复说:“哎,五味杂陈,权且把简书当做抒发苦闷的一个小孔,喘息一下,缓急一下生活的重压,把生活的艰辛在简书里说说,算是使自己耸身一摇,让自己人轻松一下。生活一条小河,艰难蜿蜒,即使是山阴石挡,也还得往前流。”
忙完女儿的事业编成功过关,为女儿租房拾掇房间花费万多元,小妹的儿子结婚为她筹措了三万多元,看完我的肩膀疼痛,我安顿抚慰好老母亲,又赶赴单位上班,还得在网上订好周五傍晚到省城的火车票,去看望住院的父亲……
哎,生活想来不容易,大家大体都这样:我心想。
生活是一团麻,有万千烦恼丝。我被生活裹挟得脚不旋踵,生活的压力重负让我如泰山上的挑脚工,不能停歇地往上爬,顾不上看那个生活的大山不时升腾的烦恼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