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庸的人有着平庸的情感,那种情感叫做依恋,也叫作人情。
远古的时候,人们单枪匹马无法对抗严酷的大自然,也无法与强壮的猛兽搏斗,于是很自然地群居。在群居之中,为了形成同盟和培养成员之间的相互协作,人们很自然地发展出了相互依赖的情感。这种情感如同一片稠密的云,每一个人都是云中的一个水分子。在云中,有对人的基本要求,包括基本一致的行为规范,基本相似的价值取向,这要求来自于集体。集体就像一只手,把一群人集中起来,“众志成城”,但是削弱了个体的独特性。在科技和人的技术水平很低程度的时候,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意味着“死亡”,个体的人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保存个体。
但是人的思想的发展,总是与基于物质的客观发展的轨迹有偏差。
(2)
当一个人感受到自己对某一个外物的感受与别的人不一样的时候,当一个人发现了他内心有与众不同的对某事的看法与情绪的时候,当他把他的注意力转向他个人的体验,而不是去跟随大流的时候,他的内心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恐惧,他发现他是孤独的,孤独得如同广袤世界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颗星星。而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称之为“觉醒”。
一片的云中,有一粒小水滴,它发现自己只是呆在很多水滴之中,而这一片的水滴形成了云。它的真正身份是“一粒水滴”。那么它必然是叛逆者,如果它能战胜自己的恐惧的话。而其余的水滴,势必因此感到痛苦。
一开始,所有的水滴是手牵着手的,一种亲密与相互了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弥漫每个角落。但是那独特的自我个性是远古以来此终存在,潜伏于人的内心深处的元素,而当一个觉醒了的水滴不再屈服于集体的暧昧,而要表达出独特自我的时候,它的魅力首先被其他同伴所赞扬,因为这不桀的水滴从内在散发出了摄人的魅力与激情,那种光彩叫做“自由”。“自由”是人的本性,但她需要被觉察到,被实践。出于“集体意识”,别的伙伴觉得“自由”应该被分享,可是那不桀的水滴要实践一个人的自由,而他是越来越不被世俗约束了。“美”不能被分享,而且那家伙不听话,最糟糕的是那“个人的美”激起了别的同伴心中追求自己之美的渴望,然而,当同伴各自尝试追求“自我的美”的时候,却感受到了可怕的孤独---那与集体分离的恐怖感受。出于狂躁与嫉妒,同伴便憎恨那觉醒者。
“觉醒”意味着觉察到自己的个体独特性,觉察到我是我自己。人类长久以来艰苦卓绝的劳动和发展,也只是在为精神上的自我觉醒夯实物质基础,我窃以为,人类诞生之时,便在悄悄等待着“觉醒”时刻的到来,可是“觉醒”的过程,必定是由个体,逐渐发展为绝大部分个体,再到每一个个体的,也许第一个“觉醒者”,必定下场不好看。
一个觉醒者,在云的簇拥之中也许会感到喘不过气来。集体需要无时不刻的相互关心,相互坦诚,把我的唾液吐给你,把你的唾液吐给我;可是觉醒者自己便拥有一个广袤的内心世界。他的自由不在于月光下的草原,而是在自我的感官世界中没有羞耻感,尽情的绽放,歌唱。他与外界的交流,是自我与物的一对一链接,它激起的是一个人的体验。
(3)
人生来孤独,因为人是神圣的。人的内在本来就潜伏着无限的可能性-----个体感受的多样性和基于个体感受的无限的创造力。
DH劳伦斯是“先驱的觉醒者”,在他的对人物的描写中,时刻可见“觉醒者”与“未觉醒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他在客观世界中感受到了无所适从,漂泊终生。但一个拥有完整自我的人,不再需要情感上的陪伴和慰藉,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他还活着,便能感受到内在的四季花开,高山大海。他需要的恰恰是作为个体,站在世界面前,与大自然,与社会一对一的交流。而来往的别人,也是装点了他的人生之梦的流星。